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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蓝色条纹睡衣的人

2017-11-16  本文已影响31人  张若水

<< 坏掉的微波炉

“你是病人家属吗?”她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又问了一次。

她终于听懂了。

她回过头——从问话人褚褐色服装判断出她是清洁工,答了一声“嗯”。

“你去胸外科的配餐间,这边的微波炉是工作人员用的。”阿姨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帮着她摁下了“1分钟”的时间。

“护士看到会说的,你们病人家属身上有细菌的。”阿姨解释道。

“细菌”两个字让她微有不满,她嘟囔道“如果他们把南区配餐间的微波炉修好了,我们也不会到这边来热饭菜。”

“叮”——她的骨头汤热好了。这是在保温饭盒里放了一夜的汤,其他用玻璃碗装的汤已经被她倒掉了,因为馊了。

她小心地端着汤。

蓝色条纹睡衣的女孩拎着一个枚红色的开水瓶,在走廊里低着头走着,手机里的电视剧丝毫没有影响她脚下的步伐。

<< 不穿蓝色条纹睡衣的老伯伯

站在窗台边,她一个人喝完了汤。因为男孩说他什么也吃不下。

她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还有远处的山,仿佛置身在五星级酒店。

这里确实像宾馆里的标准间——两张床,有卫生间和浴室。除了隔壁床位的老伯伯晚上的呼噜声。此刻,他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院了。两天前他才住进来。昨天,他就嚷着要出院,护士让他再等一天,说“如果复发了,我们可不负责”。

老伯伯住院期间,除了他偶尔响起的手机铃声,不见有人来探望他。相对于别人病床前,来了一拨亲属,走了一拨同事,还有轮流着陪夜的父母和女友,他的病床前显得空荡而又冷清。即使医院的暖气充足到令人缺氧。

在南区的病房里,只有老伯伯没有穿蓝色条纹睡衣。

很快,老伯伯的床位被一个11岁的男孩预定了。

<< 无编制的鸽子肉

午餐时刻,她还是乖乖地去了胸外科的配餐间。

这次,她热的是鸽子汤——是男孩母亲做的。

她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像是在照顾一个婴儿。喝了小半碗,男孩摆摆手示意他已经喝不下了。

她吃完了剩下的鸽子肉和汤。

“托你的福,我这还是第一次吃鸽子肉。”她笑着说自己要吃胖了。而男孩已经瘦了3公斤。

尔后,她去负一楼的超市买洗发水,因为男孩已经5天没洗头了。

等电梯的时候,一个穿着蓝色条纹睡衣的男人斜靠在墙上,望着窗外出神。她注意到他打石膏的手臂挂在脖子上。

电梯门开时,蓝色条纹睡衣的男人转过头。在电梯门合上之前,她与他的眼神相遇了。

她在他的眼睛里什么也没看到,除了空洞。

“你是怎么到这边的医院的?”电梯里的家属与医生交谈着。

“这边有空缺,我就来了。”女医生答道。

“这边福利待遇还可以吧?”

“一般,我们也没编制的,除了博士……”

女医生的话让她想起自己当了十年护士的姐姐,现在的姐姐也是个无编制的护士长。

她不知道女医生和家属什么时候出的电梯,正如她拿了一瓶护发素到病房一样。她只好返回,去换回她要的洗发水。

穿着蓝色条纹睡衣的中年男人用他的一只右眼,注视着来来回回的她,他的左眼被一块纱布蒙着。

<< 天黑黑 欲落雨

给男孩洗完头,挂完点滴,她建议男孩出去走走。

从走廊到电梯的这一段路程,白衣天使们在病房里来回穿梭,只要听到号角声响起——点滴挂完的提示音乐声,她们就会手握一袋盐水或者抗生素,奔跑起来。

在医院里,永远都不会把医生、护士,清洁工,病人,家属搞错,因为他们有专属于自己的服装。

出了一楼图书馆的大门,就到了室外。

她抬起头,天空黑压压的。

黑压压的天空像是要掉落在医院的高楼上。

她跑向蔚蓝的天空那边。

她不知道,黑压压的天空在她身后一路紧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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