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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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狗粮
杰克很不甘心。
他在垃圾堆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小堆腐烂的鱼，本以为可以饱餐一顿，却被混蛋大黑偷袭了。
看着大黑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挺胸的站在鱼堆旁，狂叫着让他滚蛋，杰克就有再次扑上去的冲动。
后腿上的剧痛却给出了很明确的否定，杰克只能强忍不甘，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去，他发誓等养好了伤，一定要让大黑付出代价。
转过街角，杰克查看了后腿的伤势，还好只是皮外伤，养几天就能好。
但本就饥肠辘辘，现在又后腿带伤影响了行动力，这让杰克的处境更艰难了。
他必须快速离开这里，再累再疼都不敢停下，这几条街道都是有主的，一旦他停下就会遭到“主人”的攻击，残存的体力和战斗力都不足以让他再战一场。
杰克不得不冒险进入更繁华的街区，那里人类的活动密集，没有谁能占据这么危险的地方。可对于现在的杰克来说，他的同类比人类要危险得多。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的暗了，路灯点亮，伴随而至的，还有纷纷落下的雨丝。
雨丝慢慢变成豆大的雨滴，越来越密，很快就让杰克浑身湿透，每秒钟都在带走身体里宝贵的热量，也逐渐带走他生存的希望。
终于，杰克支撑不住了。他倒在路边，剧烈的喘息，准备接受死亡的降临。
他并不后悔，自从咬断皮带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这几年在外流浪，虽然异常艰辛和凶险，却也过得逍遥自在。
这是他的选择，已经足够。
在死神快速逼近的时刻，杰克甚至还开心起来，他躺着的地方正好能看到落地窗后面的她。
她还是那么美，金色的毛发光泽顺滑，被修剪得长短有致，头上还带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
杰克发现，她也看到了他，从原本慵懒俯卧的姿势站了起来。
隔着玻璃窗，相距一个庭院的距离，四目相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带着好奇，还歪了一下头，那样子很是俏皮可爱。
杰克想笑，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临终的礼物，最好的礼物。
高跟鞋踏水的声音想起，打断了杰克的思绪。
伞遮住了天空，也挡住了雨水。一个红衣女子蹲在杰克的身边看了一会儿，便走进了院落，开门，进屋。
她马上转移了注意力，冲向了进门的红衣女子。看着女子蹲下抱住她一通抚摸，她也高兴的用舌头舔女子的脸和手，杰克有一点失落。
他以为她可以送他最后一程，那怕只是隔着玻璃窗的凝视，也是好的。
过了一会，门又开了，女人带着另一个男人走来，再次蹲在杰克身边。两人交谈几句，便合力将杰克抬进了院子里，放在巨大的遮阳伞下。
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然后盖上毯子。从始至终，杰克都没动一下，任由这对男女摆布。
直到一盆狗粮放到他的嘴边，杰克才挣扎着支撑起上半身，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还不忘偷偷瞄向再次出现在落地窗后面的她。
他仿佛看到她在笑，是那种很天真很甜美的笑。
二、狗链
莉莉很无聊，或者说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很无聊。
主人白天要上班，她只能一个人在家待着，趴在落地窗前，看着街道上的人们走来走去。
每天都是漫长的等待，等着主人傍晚回来，才能带她出去溜个弯。
可就算是这难得的外出时间，她也不能撒花儿，一条锁链始终套在脖子上，限制她的活动范围只能在主人周围2米距离。
如果说她的生活里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那就是隔三差五，会有一只流浪狗来到她家院外，隔着玻璃窗和院栅栏与她对望。
莉莉喜欢他雄壮的身姿，虽然毛发很脏，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她也并不在意。
有时看着他干瘪的腹部，知道他经常处于饥饿状态；有时看着身上的伤痕和血迹，知道他刚刚打过架。
这些都让莉莉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她经常会产生冲动，想跟他一起挨饿，一起打架。
回头看看温暖干净的家，看看饭盒里的骨头饼干，再想想主人亲昵的抚摸，她就很气馁，也很沮丧。她知道自己放弃不了舒适的生活。
如果白天能跟他出去玩，晚上等主人到家再回来，那生活就完美了。莉莉总是这么畅想着。
今天他怎么了？为什么躺在地上？外面下着大雨，他会不会很冷？
莉莉很疑惑，她歪着脑袋，才能向往常一样与躺在地上的他对望。
他的腿受伤了，大雨中瑟瑟发抖。他是不是要死了？莉莉开始担心起来。
还好，主人回来了，还把他抬进了院子里，给他疗伤，给他食物，真是太好了。莉莉高兴得在屋里转圈圈。
她想把最喜爱的骨头饼干送给他，可她出不去，大雨会淋湿她的毛发，泥水会弄脏她的四肢。主人会不高兴的，她很感激主人，不想给他们找麻烦，所以只能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好在，放弃已成为习惯，或者她从来没坚持过什么。
他在院子里住了好几天，莉莉看着他一天天的好起来，主人每天都会给他食物，帮他换药，直到他渐渐康复如初。
又过了几天，主人在院子里弄了一大盆水，还有洗澡用的工具。莉莉激动起来，她知道主人想给他洗澡，这是要接纳他的信号。
他即将和自己一起呆在温暖的屋子里，不再担心饥饿和寒冷，也不必在与其他流浪者打架了。只是，莉莉突然有一种失落感觉，这和她希望的不一样，她希望自己能出去和他一起玩，而不是他进来和自己一起，每天只能发呆和等待。
然而，事情并没向莉莉预想的发展。他竟然用凶狠的表情强烈拒绝主人要给他洗澡的举动，反而是不停的尝试离开院子，离开这里。
他开始撕咬拴住他的锁链，刨栅栏边的草地，甚至向主人咆哮。
莉莉在心里为他加油，为他鼓劲。她想到院子了帮助他，可她不能，主人不允许她与他接触，所以这些天都没让她出门。
可惜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他开始拒绝再吃主人给的食物，很快，刚刚远离的饥饿再次环绕着他。
这期间，主人用了各种方法，希望他能留下来。他却任凭身体再次虚弱下来，也不肯妥协。
三天之后，主人终于放弃，解开了锁链，打开了院门。
那一刻，他却反而不急着出门了，而是深深的凝望了她一会，然后才头也不回的窜出了大门，绝尘而去。
从那之后，莉莉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样，依然是每天趴在落地窗前，等待着主人的回归。他也仍然会隔三差五的走到院门口静静的与她对望一会儿。
她仿佛听到他的召唤，听到另一片天空的呼唤。
三、狗门
女人看着院子里的苏牧，一会儿咬咬锁链，一会儿又焦躁着转来转去，很是郁闷。
“哎，本想给你找个伴儿，没想到人家还不愿意”女人抚摸着大金毛莉莉。莉莉舔了舔女人的手，好象是听明白了表示感谢。
“它还是不肯吃食物吗？”男人走过来，搂住女人的肩膀，站在落地窗边陪她一起看院子里的德牧转圈圈。
“恩，第三天了，看他的样子，如果不放了他，估计会绝食而死的。”女人无奈道。
“它不是天生的野狗，他叫杰克，脖子套着的项圈上有名字。不知是被丢弃的，还是自己跑的。”男人也摸摸了莉莉的头。
“那就更奇怪了，按说小时候被养过的狗应该会愿意被别人收养吧？”女人更疑惑了。
“还是放了它吧，收养流浪狗可不能强求。”男人转身走向厨房。
“真有点舍不得呢，它洗干净还是挺好看的，又懂事不乱叫，和咱们家莉莉挺般配。”女人边说边走出了屋。
解开锁链，敞开院门。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被收养，就放你自由吧。”
“救命之恩不用还了”看着杰克远去的身影，女人像是赌气般喊了一句。
日子一晃，一年多过去了，女人已经淡忘了这件事。
又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女人依然一席红衣，打伞快步向家走着。就在她即将到家时，发现家门口站着一只体型硕大的野狗，正双眼通红的盯着她。
女人有点慌，站在那一动不敢动。这下雨天，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家门又被堵。她只能伸手向包里掏手机，希望给家里的丈夫打电话求救。动作非常缓慢，唯恐惊动了明显不怀好意的野狗。
手机刚从包里掏出来，电话却响了。刺耳的音铃就像发令枪，野狗受了刺激，猛然向女人冲来。
女人尖叫一声，想转身逃跑，可昂贵的名牌高跟鞋却从奢侈品瞬间变成了致命品。女人才跑了几步就摔倒在地。
野狗已经冲到近前，女人本能的挥舞雨伞阻挡了一下，暂时逼退了野狗。可也许是太紧张的缘故，手没有握紧，雨伞脱手飞出，落到数米远的水坑里激起一层水花。
“该死！”女人更慌了，手无寸铁的面对一只凶猛如狼的野狗，这结局她都不敢想。
野狗再次扑来，女人已经绝望的抬起手臂做最后的挣扎。
突然，斜刺里一条黑影扑了过来，凌空撞向了已经腾空扑杀的野狗，将它撞飞出去，跌到在满是雨水的街道上，滑出好几米远。
女人惊讶的看着落在她身边的杰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去年她和丈夫一起救治的那只宁愿流浪都不愿被收养的苏牧。
野狗在雨水里打了个滚，瞬间就爬起来，向着胆敢坏它好事的杰克冲去。
杰克也同样不甘示弱的扑了上去，它不仅要报恩，还要报仇。
两只狗疯狂的撕咬在一起，鲜血飞溅，吠声大作……
一个月后，
早上的阳光温暖却刺眼，杰克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把昨晚吃剩的狗粮吃干净，便坐在院门边上等待，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屋门开了，莉莉当先冲了出来，和杰克亲昵的碰了碰脸，相互咬咬耳朵，然后也安安静静的坐在杰克旁边，一动不动。
女人和男人携手走出来，看到杰克和莉莉在门边坐着，眼神带着渴望。
“伤好了，还是要走吗？”女人走过来摸了摸杰克的头。
“呜呜呜”杰克低声的呜呜了几声，算是回应。
“你要跟它一起走吗？”女人又看向莉莉。
莉莉舔了舔女人的手，没有声音，却眼神坚定。
“怎么办？老公，我舍不得莉莉。”女人回过头看向男人，眼含热泪。
“我们今天把门换了吧，院门和屋门都换，换成带狗门的那种。”男人微笑着走过来，打开了院门。
“我们没有失去莉莉，反而还拥有了杰克。失去了一个宠物，却多了两个朋友，不是很好吗？”男人安慰着女人。
两人站在院外，向回头张望的两只狗招手道别。两只狗迎着朝阳越跑越快，越跑越远。
它们嬉闹着，追逐着，就连影子也都变得欢快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莉莉这么开心。”女人靠在男人肩上说。
“恩，走吧，不仅要把门换了，还要再买一套狗窝和餐具。”男人转身拉着女人上了车。
“恩，骨头饼干也要买双份的呦”女人调皮的说。
“知道啦，知道啦，你个败家女人”男人佯装无奈状。
“败家？那就买四份把，没准他们会邀请朋友来家玩呢？”
“主人，请收我当宠物吧！”
“别叫我主人，要叫女王……”
“我就@#￥%……”
（全文完）
2018.10.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