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归来

原创文字：满阶梧桐

《探病归来》

刚刚立过秋， 不是很热。 多伦多的夏天本就是最好的季节， 外面蝉声仍旧， 阳光也还是盛夏的阳光， 蓝天白云， 很美好的模样。 这是个大人孩子都愿意有户外活动的季节。

今天中午， 老萧和我要去看望一个老先生， 他住医院了。

开车去医院不太方便， 还有一个原因， 医院的停车费很高， 半小时， 10块加币。 所以我们把车停在地铁站旁的 Loblaws 停车场。 乘公共汽车前往。 公共汽车在医院里设了两个停靠站点。 虽然医院很大， 但是不论去南片楼群， 还是去北片楼群， 都很方便。

这家医院是针对肿瘤病人的， 建筑用字母排列， 从“A”开始。 老萧和我要去的是字母“K”的楼， 在医院北片楼群的里侧， 我们下了公共汽车， 没走多远就到了Ｋ 楼。

因为是要去医院看望病人， 我出门时换了条蓝色衣裙， 戴了条粉蓝色的施华项链， 略略打了点粉底。 这是我的寻常操作， 总以一个好的精神面貌外出， 或见人。 我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形容的。 不仅是我自己， 对老萧， 我也是如此。

老先生， 实际上他的年纪并不很老， 才刚刚72岁。 认识他已有十几年了。 那时候他和太太都不算太老， 可太太因病走路走得很慢， 老先生逢人就说， 他盼望他活得比太太久一点， 这样他可以给太太送终， 特别是在人生最后的时候， 需要有人照顾， 他可不希望到那时太太身边没有人。

老先生的愿望实现了， 四年前， 他太太去世了， 是老先生给送得终。

老先生身患癌症， 他一直在接受治疗。 平时是住在家里的， 两、三月前， 他的状况突然不好， 而且还患上重感冒， 就住院治疗了， 一个月前， 他被转到我们今天要去的这栋楼里。

这栋“K”楼就是临终关怀医院。

老先生的癌细胞已经遍布全身，包括他的脑子里， 医生已经放弃治疗了。

10天前， 老萧已经去看过老先生一次， 那时他还认识老萧， 人很虚弱， 没有力气， 需要有人喂饭。

今天老萧和我也是赶在午饭前到老先生病房， 就是准备来给他喂饭的。

我们进到病房时， 老先生正在睡觉， 旁边的早餐， 没有动， 看来老先生早上没有吃东西。 没一会儿， 有护士进来， 我们跟护士聊了几句。 护士说：老先生很瞌睡， 很疲劳， 没力气， 吞咽食物已有些困难。

午餐送来了， 老萧在老先生耳边呼喊他， 希望他能醒一醒， 好给他喂饭。 如果他不吃饭， 那属于他的时间岂不是更少。

老先生努力睁开眼睛， 可是眼皮太重了， 就又闭上了， 他听到老萧在叫他， 还有老萧给他播放的歌曲， 他想睁开眼睛。 我能看见他在努力， 终于， 他的眼睛又睁开了， 可是只有几秒钟， 就又合上了， 他又睡着了。 我看见搭在他身上的蓝色被单在微微起伏， 他的生命气息尚存。

老先生病床周围摆放了不少照片， 全是他太太的照片， 和太太的合影， 照片里的老先生很英俊，衣着时髦。 十天前， 他还告诉老萧， 他很快就可以再见到太太了， 他要去与太太会和了。

此时躺在病床上的老先生非常消瘦， 皮包骨头， 脖子下的锁骨及前胸的骨头清晰可见。

虽然老先在睡觉， 老萧还是一直跟他说话， 说那些他认识的人和事。

最后， 老萧在老先生耳边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祝祷的话， 我们便离开了。

人生何其短暂。

我仍然记得老先生说话气力十足的样子， 唱歌时， 声音响亮， 看到调皮的小年轻，会教训几句。 老先生也曾自言， 他是个有个性， 不好惹的人。

回家的路上，我反复问老萧，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为了什么而活着。

活在这个世上， 我们在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小到别人对我们说的一句话， 一个眼神， 或语气。 大到名和利。 有多少人为了追逐蝇头小利而不择手段， 还有多少人为了一点点莫名其妙的小声誉而出卖灵魂， 牺牲朋友。 可这些都转眼成空。 我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好了歌》里的句子。

我们在世上忙忙碌碌， 唯独忽略了生命本真。

这世上不是没有智者， 没有不明白的人， 没有看不透的人， 只是啊， 明白是一回事， 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今年巴黎奥运还没有结束， 看看赛场， 人只有活着就要力争。 看看女子拳击赛， 只为了争竟， 可以有悖人伦和常理。 看看今年的女乒单打决赛， 都是站在世界巅峰之上的人， 可谁输谁赢， 至关重要。

那么， 回到前面的问题，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我不是哲人， 我糊涂了。

2024.08.06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