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
最后的哨兵
十年前碰到一位老者和我说,世上曾有过一个黑暗时代。那会儿,乌云遮天蔽日,邪恶生物肆虐,杀戮四起。
随后,神明显灵,留下一颗玲珑之心,经受过考验的人便能得到光明的力量,成为了哨兵。铲除邪恶,守护人类,便是哨兵的使命。
如今,黑暗时代终结,玲珑心也随之黯淡。吾名猎心,乃是这世间最后一名哨兵。

审判
小小的镇子上,灯火通明,正逢过节。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街边小贩叫卖声不断,柔和的月光悠然洒了下来,一副热闹祥和的情景。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不见了!”
一位富态的女子攒眉苦脸,茫然地环顾四周,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另一边,一位男人牵着木然的小女孩不慌不忙,熟练地在人群中穿梭,似那游龙遨游于水中。随后,寻得一处突破口,挤了出去,窜进一条隐匿的小巷,销声匿迹。
嘈杂的欢笑声很快将女子的呼声淹没,人群依旧凌乱,彼此间各自走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黑暗时代早已过去,吾不知是哨兵铲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遁入了人心,唉”
男子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看了看呆站在墙边的小女孩,随后靠在一旁,点了根烟,悠然朝着天上吐了几个烟圈。
一刻钟后,两个穿夹克的男人很自然地转了进来。
“没被条子盯上吧?”
“呵呵,条子有个屁用。这货色,至少值这个数吧?”
那抽着烟的男人缓缓伸出了手掌,完全张开在空中晃了晃,裂开嘴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
“都是熟人,少点。”
“这价不多了,这女娃娃长得好,你们卖给那些土财主,多少钱人都会要”
“行,下次再多搞点好货色。”
“嘿嘿嘿,再干几票我就收手了,去个小地方,盖个房子娶几个小姑娘”
“呵呵,入了这行,收不了手的,除非手给打断了。”
“不打紧,条子抓不到我。”
一旁瓦楼顶上,伏下身静静听着,心情无比凝重,随之转为愤怒,最后化为失望。
缓缓起身,半跪于檐边,左手持弓,右手拉弦,箭在弦上,对准那男人的头部,停留半晌。随后慢慢往下偏移,一箭射出。
吾名猎心,原是山中猎户,由此弓得名。经历玲珑心考验的人便为哨兵,此弓便是吾哨兵之证。此弓随我十余年,垂垂老矣,但仍顺手。
箭矢掠过,刺入男人腿中,血液四溅。随后再次搭箭拉弓,咻咻两声,两名随后到来的男子应声倒下,哀嚎不迭。
纵身一跃,落地一个翻滚后踢掉两名皮夹克男子手中的枪,随后将女孩一把拉于身侧,弓背于身后,俯视三人,悠然而立。
“你,你是谁!”
三名男子双目圆睁,双手撑地微微颤抖,缓缓向后拖着身子。
“外表似人,所行之事却非人,吾当恪尽职守,见神明去吧”
一个时辰后,人潮稀疏了不少。那富态女人眼睛红肿,仍在街上四处寻找,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得看向一处,冲了过去,紧紧抱住怀中木然的女儿,泪流不止。
街上的人群依旧流动着,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这位抽泣的女人,从人间堕入地狱,随后从地狱,爬回人间。

怀疑
烈日当头,热浪滚滚,草木被晒得无精打采。茶馆内,饮一杯茶,坐于一处,静静思索。人们议论着。电视上,播放着昨日的新闻。
“三名男子死在一条巷子中,经警方确认,是追捕多年的人贩子团伙成员。三名死者腿上均有一处箭伤,未采集到凶手的痕迹。这个团伙几年前便兴起,作案手法熟练,请广大居民多加防范,保护好自己的小孩......”
“呦呵,箭伤,这什么年代了,这是有大侠在行侠仗义?”
“可不是么,咱镇子上就听说有好几户人家丢了小孩,警察又抓不到,估计有人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喽。”
“哎,这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年代了,行侠仗义那一套行不通喽,这犯了三条人命被警察抓了,就得坐牢啊,恐怕还要判死刑呢!”
“哎,也是啊,时代变喽,现在杀人肯定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凭什么啊?警察又抓不着,那么多小孩被抓起来给卖了,那群人不是罪该万死?还不能杀?他们死了都是该!”
几人三言两语谈论着,空气中时而蔓延着担忧,时而弥漫着愤怒。最后,却只剩下满满的悠然。什么人贩子,事不关己,饭后谈资罢了。
“凭什么?就凭这是法治社会!谁给你的权力剥夺别人生命?人贩子你就能随便杀了?那还要警察干嘛?还要法庭干嘛?”
“呵呵,警察这么能耐,你把人贩子抓找啊,你把那些孩子找回来啊”
那名健壮的男子缓缓站起,看向另一名愤愤不平喊着将人贩子抓着的男人,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离开。走前小声说着什么,眼中闪过些许失落,却是没有人听清楚:
“大家都不认可警察,可是谁看得到警察用生命保护人们的那些时候呢?”
那男人的背影有些落寞,慢慢淡出了我的视线。杯中茶饮完,遂起身离开。走前,又望了望那电视机,微微皱眉。
吾不知法律是什么?仅仅秉持这颗光明之心,尽哨兵之责,这样也是有罪的么?踏出门槛,阳光热烈,眼睛有些睁不开。
街上行人两三,无不是眯着眼低着头在阴影下匆匆赶路,先前走出去的男人早已不知去向。
店内依旧嘈杂,那三名中年男人聊起了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笑声阵阵。不知为何,这烈日滚滚之下,心底些许凉意,蔓延开来。

赵明
气候入秋,天气转凉,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天地间不见太阳,却很是亮堂。立于桥上看那流水人家,惬意吹着微风。
噗通~
落水声突起,随之而来的是少女的尖叫。向下望去,一名青年男子在河中挣扎,慢慢下沉。
脱去外衣,将弓卷起,放在一旁。随后纵身一跃,令我吃惊的是,与我同时,一名健壮男子同样纵身一跃,我俩在空中诧异对视一眼,接着噗通一声,两朵水花溅起。
拖着落水的年轻男子,游往岸边,看这对年轻的情侣紧紧相拥,我盯得有些出神。
我本是一名猎人,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十年前林子中遇见那位老者,听他讲完哨兵的历史,随后颤颤巍巍将那黯淡无比的玲珑心给我。
那是一块彩色的石头,听老人说,遇见我那会儿是几十年间这石头最为闪耀的时刻。我不知其意义,亦不知所谓的黑暗势力曾是如何,但接过这石头后,我心中似是多了些什么东西。
后来老人丢下手中生锈的剑,转身离去,那背影颇有一股子解脱后的轻松。
之后,世间少了一位猎户,但哨兵依旧只有一人。至今我依旧孑然一人,我一直在追寻着什么,但我不知那是什么。
“兄弟,羡慕人家小情侣啊?”
看向他,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沧桑无比,一双眼神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向下看去,是很宽的肩膀与健壮的身材,粗壮的右手臂有一道刀疤,一副铁血硬汉的模样。
“几个月前,我在茶馆见过你,吾名猎心,请问阁下贵姓?”
“哥们儿说话的调子不像镇上的人啊,我叫赵明。”
他瞥了眼地上的弓,迷了眯眼,玩味的笑笑。
“哥们儿是打猎的?你背这弓,怎么没有箭啊?”
“遇见奸佞,弦上便有箭了”
“哈哈,有点意思,你挺果断啊,这么高的桥直接跳下去了,侠义之举啊”
“你也不差。”
继续拧着衣服上的水,随后穿好衣服,将弓背起。赵明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笑着离开。
“我有些事,有缘再碰见,请你吃顿饭。”
此人目光很是锐利,身手不凡,很不简单。

再遇
清晨时分,薄雾弥漫,鸟雀鸣于林间,露珠伏于叶上。卯时,一处山顶,蹲伏于此,想瞧瞧这山野间的日出。
再过些日子,便要离开了,这个镇子上,也没有我要找的东西。我不知道我要找的具体是什么,但我明确我所遇都非我所求。
自从那名老者将这玲珑心交于我后,我似乎变了一个人。这小小的五彩石头,却好似千斤重担,压在我的背上。
哨兵百年的精神传承与那峥嵘的往昔荣光,此刻是那样沉重与熠熠生辉,我要找着我追寻的意义,如同那位也许用了半生才寻找到我的老者。
不远处,茂密的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定睛望去,一位浑身是血的男人踉跄跑着,身后是五六位拿枪的男人在追。
猎户的目光如鹰,我看清那男人的脸,竟是两次遇见的赵明。
山那边的天际线上微微泛着淡黄色的光晕,即将迎来的是带给万物光辉的旭日。
无奈,我得去救人,错过了这大好良辰,待会儿定要让他补偿。赵明上次说我有弓无箭,其实是他没注意到箭藏于何处。
抽出三支,搭于弦上,昂首拉弦,对准一处,咻咻三声,遂收弓,赶去赵明所在之处。
箭矢破空而去,可那追击人群依旧,虎虎生风。
无妨,让箭再飞一会儿。
砰砰砰!
三声脆响,溅起些许木屑,箭矢牢牢插于树干上,微微擦过那跑得最快之人的鼻头,未见血,却令人冷汗直流。
“停!有,有人埋伏,躲起来!”
前方,赵明托着伤势,听闻身后动静,心中一沉,转身便要开枪。
“你欠我一顿饭,现在多欠我一次日出。”
“妈的,吓死老子了,你来干嘛,快跑,那些人要追上来了!不对,怎么没动静了?你把他们也都杀了?”
“稍作截留,短时间内应该跟不上来。”
“哈哈,先去医院,处理下伤口,然后请你吃饭。”
半晌,太阳升了起来,一处山顶上五六人四处搜寻着,无人欣赏这良辰美景。
“伙计,来盘卤牛肉,再来条鲈鱼,一碟花生米,整瓶酒来”
“你为何被那些人追?他们是谁?”
“秘密,不可说,不可说。”
“你是警察?”
“算是吧。”
“警察天都没亮招惹五六个拿枪的被追着跑,差点命都没了?”
“哈哈,我比较能惹事。”
“吾救你一命,你却连真话都不愿说?”
他皱了皱眉,思索片刻。随后左右环顾一周,靠在我耳旁。
“唉,和你说吧,我是缉毒大队的,这段时间在这小镇上就是来调查一个制毒窝点的,跟踪那伙人的时候出岔子被发现了,就被追着打了。”
“就你一个人能行么?”
“不行也得行啊,今晚,一定得探查到他们窝点所在的地方。”
“我和你一起?”
“不行,你不是专业人员,办不好。”
“没有我,你今儿早上就死了。”
上菜喽,二位请慢用。餐馆内人声鼎沸,交流声不绝于耳,门外十分亮堂。小镇看上去波澜不惊,就如同这平静的天空。
街上人不多,大多镇民都在家吃饭了。远处,一大片乌云形成,缓缓朝着我们吃饭的餐馆飘来,要下雨了。

太阳照常升起
日暮西山,晚霞隐去,黑暗逐渐蔓延,直至遍布天空。刚下过雨,抬头不见月亮,林间死寂一片,偶尔几句鸟鸣,一场暗中较量,即将上演。
一处灌木丛中,伏着二人,拿着手枪,伺机而动,静待猎物上钩。然谁是猎物,谁又是猎人,一切尚未可知。
咻!咻!
灌木丛中还是二人,这夜依旧寂静。
“确认没人吧?”
“放心吧。”
“货拿出来。”
“钱呢?”
“都拿出来,对着交。”
“200万,一分不少。”
“30公斤,一两不差。”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拿着钱的男人警惕环顾四周,随后对着几处地方点了点头,转身走去。昏暗的视线里,能瞧见林中几处涌动着,朝着男人走的方向靠去。
另一边,拿着货的男人背着个包,和身旁两人朝着反方向走去。我和赵明跟着那几处涌动的节奏,也慢慢朝着那个方向靠过去。
慢慢跟着,就要走出林子了,不远处的道路上停着一辆面包车,想必是要乘这辆车回去。瞒天过海混进去无异于痴人说梦,现在动手,抓住那带头的,便能得知窝点的位置。
彭!彭!
70米外,两名毒贩应声倒下,枪声,响彻了这个寂静的夜。
“他妈的有警察,隐蔽!”
随后我也搭箭拉弓,咻咻两箭射出,却是恰好被反应过来的毒贩躲开。剩下5名毒贩纷纷掏枪,对着我们这边胡乱射击。一时间,压得我们躲在树后,没法动弹。
“箭的速度慢了些,偷袭失败了现在局面很不利!”
“拉弓瞄准的时间太长,不是偷袭的情况下不可能比得过枪,如今只能一人去吸引敌人注意,一人绕到另一侧偷袭,猎心,我帮你吸引火力,你绕到右边!”
远处5位毒贩毕竟只是怕死的寻常人,如今围在一起,警惕的盯着我俩所在的地方。
将弓背于背上,缓缓趴下,一个侧滚翻入另一棵树后方,随后对着右侧,缓缓绕了过去。
“来的不会就一个人吧?我们有五个人,你识相点赶紧滚!”
“哈哈哈,老子就一个人,你们难道是怕了?”
“你他妈有病吧,你们领导给你多少钱啊?你在这玩命,我给你30万,现在就扔给你,你走,咱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不等回应,一个包扔了过来,静静躺在道路上。
“让我们开车走,你待会儿把钱拿了,30万够养活你一家人了,别想不开,咱这样僵持着没意义,真逼急了,咱五个人压过去,你怎么活?”
话音未落,彭的一声打在喊话男人身前的石头上,吓得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哈哈,那就要问问你的兄弟们,谁愿意死了,我至少也得杀你们两个人。”
“妈的,你不怕死?”
“怕死还干这行做啥子?”
“兄弟们,不能跟他耗着了,马上警察就得开车过来了,再这样下去咱都得死。”
几位毒贩依旧犹豫不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妈的,一群孬种,五个人都不敢,啊!!”
咻咻两声,两名毒贩的头被钉在身前的掩体上,没了生机。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先前被碰巧躲掉的箭,凭借着黑夜的掩饰,他们竟未发觉还有一人,不过以常理论,这个年代,谁还会用箭做武器呢。
剩下三人绝望的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胡乱开枪,另一边赵明迅速摸过来,站在道路上,对着两名小毒贩头颅彭彭两下。
如今,只剩下交易的头子了,他八成吓得无法动弹。
那绝望的男人,愤然看向赵明,竟抬起右手。赵明大惊,一个侧翻,随后我也对着那手臂一箭射出,箭矢穿透手臂,手中的枪也随之掉落,却是为时已晚。
彭!子弹穿透了赵明的身体,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咻的一声,将那男人的左手也射穿,随后抱起赵明。
“去医院”
“不…不行,咳咳咳,我撑不住了。再过一个时辰,把他带到火车站那儿,我和队里人定了接头时间…咳咳咳….”
赵明那坚毅的面容流下了眼泪,感激地看着我,眼神中却是无比的解脱,像极了十年前将玲珑心给我的老人。
“猎…猎心,你很有正义感,去做警察吧,以后不..不能随便杀人,坏人要留给法律去治,咳咳咳,我老早就看..看出来了,嘿嘿。”
一个时辰后,火车站旁。
“你们是赵明的战友吧?跟我走”
一处山头上,昏厥过去的毒贩倒在一旁,赵明躺在另一边。
太阳照常升起,金灿灿的柔光,照亮了毒贩,照亮了赵明那张沧桑的脸,此刻他嘴角泛着笑,也照亮了两名七尺男儿眼角的泪。
“赵明啊,最恨毒贩子了,他儿子因为一群狐朋狗友染了毒瘾,之后吸多了就死了。从那以后他就是这样,在抓毒贩子的时候永远冲第一个.”

世间再无哨兵
一个月后,还是那间茶馆,独自坐在一处,喝着茶。
电视中播报着某大型制毒窝点被捣毁的新闻,提到了一位烈士,让大家铭记英雄,却没有说他的名字,我们又该怎样去铭记?
另一桌的三名男人又在聊着毒贩的可恶与英雄的高尚,我却全然听不进去。
不走了,如今我已决定,留在这平凡的小镇上,我找着了心中的意义。
曾经,我以为我该和那位老者一样,将这石头传给下一位令他闪闪发光的人手中,让哨兵的炬火一直传递下去。
但现在,我想不必了。
这石头,就让他随着哨兵,随着那段被尘封的峥嵘岁月,一起埋没于历史的风沙之中吧。
而哨兵,也将和黑暗势力一般,成为历史,彻底消散,被人们所遗忘。
其实啊,何必拘泥于形式呢?十年前遇见我这玲珑心究竟有没有发光,那老者扔下的光明之兵又为何锈迹斑斑?哨兵是否真实存在呢?谁又能知道呢。
但也不必较真,其实哨兵一直都在传承,那光明总会在一些人心中,一直闪耀着,带来希望与力量。
一处山岗上,太阳照常升起,阳光拂过一座小小的坟堆,似是多停留了一秒。坟堆旁,放着一把弓,几支箭,还有一块五彩的石头。阳光照在石头上,石头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吾名猎心,乃是这世间最后一名哨兵。
曾以为,以猎得名,一弓在手,除奸佞,驱黑暗。
后来才明白,是因为这心,心中光明,便是哨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