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寻僧去
据说阅读也是看机缘和悟性的,看不懂的时候就先放一放,也许过段时间阅读会感觉豁然开朗字字珠玑。
2015年看到网上有人推荐林谷芳先生的《落花寻僧去》,便买了两本,一本送给朋友,一本自己留着。只是当时看了两页就渐入云里雾里,不得不放下了。
如今四年的时间过去了,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和心性的变化,现在重新翻阅,突然就有些懂了!
林谷芳先生是台湾佛光大学艺术研究所所长,是禅者,是音乐家,也是文化评论人。他行走于大陆台湾140余次,被誉为台湾文化界数十年来唯一持守中国牌而不倒之文化标杆;他冬夏一衲,白衣步履。平和里藏着睿智,儒雅中蕴含透脱的师辈长者;他身上那种道艺一体、浑然天成的圆熟,是艺术家的绝地风光,更是禅者的两刃相交。
《落花寻僧去》描述的种种主要缘于先生这些年在中国大陆和日本的游历,尽管所遇不一,却都有着生命的触发,也印证了过往所契的真实与虚妄,而无论所写的是人文,是禅思,更不离那如斯面对的行者基点,也愿有心人在看似抒情的笔调中,仍可体得这宗门如实锻炼的本质。
【芒鞋踏破,何只在道人脚下,江湖无限,何只在云水生涯,只要您能行于足下、另换只眼,就自有一番风光现于当前。
“闯尽丛林叩尽关”,是因不同丛林就有不同锻炼,学人一来可寻到对应自己生命情性的修行,二来更因无明幽微,只有透过不同禅关的叩应,才能让自己的罩门现形。
人生都有梦,有些梦看来真实,其实却很虚幻,因为天道无亲,世事并不随你个人的主观意愿而走;有些梦看来虚幻,却又很真实,因为没得实现,藏在心底,就成为生命最私已的部分,一切想象既可操之在我,反过来就影响着生命的现实。
人一生中总会经过许多驿站,驿站有大有小,有时我们在这里伫足,有时又匆匆而过,而有时我们也一再往返,而二十多年的大陆行中,江南正是我那一再往返的地方。一再往返,当然是因为江南美,地理的独厚,让江南成为人间的天堂,尤其在暮春三月,“杏花、烟雨、江南”不只是文化的意象,还更是生活的实然。从杭州过建德到千岛湖,一路烟雨,两旁尽是被清溪环绕的山峦,山坡上又总有一片片淡淡的桃红,也总有几只白鹭点缀其间,那时才知张志和的“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竟只是江南的一点白描。
宋代的江南禅僧不只龙象辈出,文人与禅的接触也形成许多佳话,禅自此带有更多文化的形貌、更多风流的气息,禅的种种也才更深地沁入中国文化。而当时的情境如今也不只在文献中才看得到,前几年我到灵隐寺背后的韬光寺,这寺曾毁为公园,近来重建,但登寺的长石阶仍保留历史的模样,我在傍晚拾级而上,苔映屐痕,一片幽然,及至山巅,与山僧饭罢,在一灯如豆下听隔室僧人鼓琴,信步走到庭外,月挂中天,桂花飘香,竟就是千百年前的风流景象,心中不自觉涌出年轻时所写禅诗“落花寻僧去”之句,才惊觉多少年来自己正有着文人与禅者应机中的生命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