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雾重重
正午，海面升起的雾气在太阳的暴晒下顷刻散去。雾不是很大，来的快，去的也快。远方的岸边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水天相接的茫茫大海。陆子霖和傅冠宇划着渔船在镜子一般平静的水面漂浮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没有任何鸟儿飞过的痕迹。他们与太阳的强烈光芒相对峙，袭来的热浪烤熟了空气。早上才用凉水冲了澡，现在又混着汗水浸透了全身，他们无论坐着站着，都感觉无比燥热。因此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愿意浪费力气说话。杯子里所剩无几的水，前方看不见尽头的大海，正在侵蚀着他们疲惫的生命。
到了晚上，温度立马骤降十几度，未干透的衣服贴着暂时不能适应温度的身体，令人一阵激灵直打颤。他们两人紧紧贴在对方，依靠彼此的温度相互取暖，但近乎于无济于事。又听着在漆黑的大海不断传出不知疲倦的嘶吼声，内心更是郁闷到极点。此外时常靠着运气打捞出的鱼，都不够两个人分，只能按计划——用小刀将鱼切成一片一片的，控制每天的摄入量 ——来规定。东升西落，日复一日，身体上日渐消瘦，精神上备受煎熬。它们就这样在大海上漂流了一个多月。
又是一个晚上，太阳的余晖正在消散的时候，一阵大雾马不停蹄的赶来。等到漆黑的夜色铺满了天空时，大雾已将它们全部包围。
“陆子霖，你看，这个雾越来越浓了。刚刚还在那儿，现在都到跟前了。”傅冠宇指着远方的海面说。
“你看，前面好像有什么不大对劲。”
他们紧张地看着前方的大雾，好像有什么魑魅魍魉冒出来。他们瞧的越仔细，越是见到一团黑色的巨大阴影缓慢靠近。接着，闻到了一股作呕的恶臭。“是死人！”在陆子霖的尖叫声中，一群黑压压的死人堆蜂拥而至，彼此之间似胶水一样黏着。全身被海水泡的腐烂 ，衣服被缠绕的海藻染成墨绿色，不知是何人撕烂了，稀疏地挂在身上。脸上都是千篇一律的惊恐表情，额头上惊出了皱纹，嘴巴张的老大似乎要喊出什么。他们睁大了的瞳孔一直死死盯着前面，僵硬的手臂一并指向前方，好似刚刚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厮杀。尸体抱团一动不动地飘向渔船。
陆子霖和傅冠宇此刻慌了神，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尸体，抖擞着拿起船桨自卫，却害怕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一阵发麻。这时，尸体撞到渔船的前面，有的停滞在侧面，越积越多。
“快划。”傅冠宇第一个从慌乱中醒过来，惊叫道。随后两人双双跑到船尾，向后方划去。奋力地划了十几米，就已累的满身大汗。而更多的尸体却锲而不舍的随着水流飘了过来。这时，耳边传来湍急地水流声。他们循着声音看去，在氤氲的迷雾中，在远方的黑暗中，一艘庞大古老，吱吱作响地海盗船横冲过来，冲散了尸体，猛烈地撞向渔船。
“你看，那儿有个绳子，我们赶紧抓过去。”眼看着渺小的渔船要被撞得粉碎，傅冠宇边说边指着挂在海盗船头的一股绳子，示意两个人一定要坚持爬上去。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傅冠宇拉着陆子霖，看到他的表情已经陷入恐慌中，没等他点头，就喊起洪亮的口号。当使用最有气势最响亮的嗓门喊到第三个数字时，双双拼尽全力跳出去。
在傅冠宇的料想中小船被撞的粉碎。一声巨响，渔船撞成两截，蹦出的木头碎片像把锋利的刀向他们掷去。脸上，腿上，都划出了一条深浅不一的血印。但幸运的是，他们抓住了这条救命绳。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下面的狼狈不堪的场景，心有余悸。一片死尸间隙中被撞出两截的渔船是傅冠宇相伴数年的老朋友，他含泪默默地看着它，跟它做最后的道别。陆子霖看着他忧伤的眼神，也不禁黯然伤神起来。
他们终于爬上海盗船，体力差不多耗干了，累的坐在地上。他们倚在船边，经历过死人堆那一幕的陆子霖，已经吓得糊涂了，但他的脑子还能勉强运转，便开始打探周围的状况。锈迹斑斑地甲板上，靠近船舵边，有个巨大的窟窿。窟窿边上一群海盗头上裹着包头巾，敞开的黑色亚麻外衣露出浓密的胸毛，个个怒目圆瞪，但动作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因为他们已经化作成了弥漫着腐烂恶臭的尸体。海盗们争先恐后地爬上那个窟窿，似乎有什么惊天的秘密。
“我们去看看吧。”傅冠宇好奇地说道，陆子霖附和了一声，随即和他一起走去。借着月光的光辉，看见船底中间有很多海盗的尸体簇拥在一起，一层层的堆叠起来形成一座小山。
“从这边下去。”
傅冠宇边说边指着前方的梯子，但陆子霖貌似没听见，反应异常迟钝，像生锈的机器未能及时上油，旋转的齿轮艰难地运转着。傅冠宇瞧着他，有些无奈，稍稍摇摇头。傅冠宇走在前面，陆子霖的脚步又像缓慢旋转的齿轮一样艰难地前行。
他们顺着梯子，就能到摸到船底。可每下一步，却愈加黑暗。他们逐渐看不见脚底，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每次都需要先用脚上下试探一下，双手需要摸着湿漉漉的墙稳住身体，故而行动迟缓。
刚刚下去几步，陆子霖的手上沾满恶心的粘液，手上的触觉能感知到是一个坚硬的东西，还长着裹满粘液的浓密毛发。他极力地向后挣脱，但粘稠的液体使陆子霖的一只手强力粘着。无论是用另一只手怎么拉，还是轮流使用双脚疯狂地蹬着墙体，都无济于事。傅冠宇急忙抱住他先后拉。
在傅冠宇竭尽全力的帮助下，这个粘稠的东西一点点地从墙里冒了出来。突然，粘液一断，这个东西朝陆子霖的方向猛扑过来。“啊——”，他吓得一声大叫，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高挺的无头尸，他饱满的身体上方一片空荡荡的，透出一股凉气，由于惯性，那具无头尸机械性地向前倾倒，双臂似有灵魂一样抓去。充满粘液的腐烂尸体眼看要碰到陆子霖，他猛地向后撤退，连傅冠宇都无法拽住。忽然，脚底一空，他和无头尸一起滚落下去。
陆子霖的耳边一直传来傅冠宇重复地喊声：“陆子霖，陆子霖……”但他已经控制不住身体，坠落到船底的尸体堆中。之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