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出家 第二十章

鲁达抬头顺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中年美妇，顺着甬道过来。她身披藕色长褙子，锁骨下裹了青翠色抹胸，白色的六片马面裙随风摆动，莲步款款，更显婀娜多姿。

走近前来，这夫人发髻高耸，一支金色五尾凤釵嵌入其中，鬓角各贴了只青鸟釵，鸟头斜对着凤首。面色粉润，两腮一抹桃红胭脂，娥眉下一双秀目含情，水汪汪地一潭，迎面望过去，仿佛神仙佳丽。

夫人过来屈膝施礼，道：“先头王妈带口信来说是员外结识了英雄好汉，说的就是大哥吧。”

鲁达连忙起身还礼，眼光下垂，看着桌上的一对银筷枕，双手抱拳道：“夫人有礼，洒家粗人，算不得是英雄。”

夫人咯咯笑道：“王妈说了，金家小姐娇滴滴的美人儿，进屋就为大哥抚琴，若不是英雄盖世，哪有美人随意折腰？”

鲁达脸上一红，员外面上一寒，二人都转过头去，各自想着各自心思。

夫人对着婢女道：“还不赶紧把菜都端上来，没有眼色的东西。”

员外道：“夫人这边来坐，这位鲁大哥，原是宫中童公公的徒弟，当年京师有名的胡子太监。后来在灵州怒打了高皇后的爹被贬到渭州当了提辖，却是大大的英雄。”

三人各自落座，圆桌当中是个看盘，一只南瓜雕刻的一棵老树，树干斜陈，树枝繁杂，底部的树枝上有一簇青翠的树叶，是用香菜摆出。树干高处零星嵌了四个小铜勾，浑然如同树上的分叉。

三个婢女从注碗里取出酒壶，用棉布擦干温酒的热水，给三人面前的玉杯注酒。几个小厮从后厨端来看菜，鲁达面前是一只蹲着的灰兔，全身都是面团捏成，兔头向后扭着，两颗枸杞做的眼珠儿望着高处，仿佛随时准备从盘中跳起。员外面前是一只萝卜雕出的喜鹊，展翅欲飞，夫人面前也是一只喜鹊，却伏在盘中，似乎盯着面前一粒芝麻，伸喙欲啄。待三人看了数眼，婢女过来从盘中取出喜鹊，挂在桌中间看盘的铜勾上，顿时两只喜鹊都在半空枝头，如活了一般，又把灰兔放在树下，摆出了一副双喜图。

鲁达觉得有趣，赞道：“员外家厨子好手艺。”

员外笑道：“这几个厨子是家父当年在京师各大酒楼寻觅来的，几十年下来，勉强能拿出几道绝活。来，喝酒。”

三个人一同举杯，鲁达一口吞下，只觉得酒味清香幽长，酒劲却淡如甜水，明知是宫廷御酒，心下却不喜，放下酒杯，婢女连忙过来斟满。

夫人端起酒杯，道：“鲁大哥且看这盘双喜图，是我家员外在宫里赏画时，看中崔白老画师的这副大作，专门请了画师临摹了一副。难得几个厨子静下来揣摩，也只弄得几分神似。不过天底下也就我这七宝庄里能做此菜，前朝宰相张文定公的儿子知代州，来庄上吃饭，见了这道菜，连连称奇。此菜极费功夫，平时客人都难得一见。鲁大哥来了，又恰逢员外有喜，正好双喜临门，再满饮一杯。”

鲁达又一口喝了，他虽不懂什么崔白和张文定，只知道夫人所说员外有喜暗指金翠莲，心里一动，暗忖：这婆娘三番几次提起翠莲，莫非心怀不轨？

婢女捧着酒壶给三人斟满。鲁达也举起杯子，道：“洒家没什么说，一同饮了。这酒虽好，味道太淡，员外可有烈酒？拿出一坛来让洒家好好吃个痛快。”说罢，一饮而尽。

员外陪着喝干，道：“鲁大哥果然英雄了得，非烈酒不饮，小弟疏忽了。来人，去把那坛透瓶香给我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