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真大的孩子

我的家乡，农历十月一日，是祭祀的日子。传说每年这一天，阎王爷把鬼收回室内，封闭起来，强制冬眠，到来年的清明节后，才被放出来自由活动。为了给死去的亲人，争取更多的自由活动时间，老家有“早清明晚十月一”的祭拜习俗。

我们姊妹六人，约定晚一周，给父母和祖父母去祭拜。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气温高达摄氏十八度。一大早，带着准备好的祭奠物品，都按时来到集合地点，不到八点全部准备完毕。

自驾回老家，一路上车流不断。四点五米宽的乡村公路，显得有些拥挤，特别是三轮车、摩托车多的路段，还有堵车现象。马路旁整齐的白杨树，一根根地在眼前飞过。碧蓝的天空下，粗细不等的树枝组成一幅长卷，让你眼花缭乱。残留的几片枯叶，已是斑痕点点，摇摇欲坠。初冬的平原，一望无际，空中无一片云，天与地连在一起。广袤的大地，时儿露出阁楼式的村庄，平展的土地上，一笼笼的麦芽，静悄悄地从地下钻了出来，翠绿的小苗，左右摇晃着，在不停地往上长着。

一路顺利，九点多到家，先回老宅，把需要焚烧的纸放桌上，双手不停地划拉，把厚厚的一叠一叠的纸转开，然后三张三张的对折起来，放入篮子里。完毕后，拿着所有祭品，一起去祖坟。按照习俗，放炮上香，一二三地把仪式进行完毕。

祭拜结束后，已是中午，老家的亲戚，早把一大桌丰盛的午餐准备好，大家边吃边叙，亲戚好友近二十人，非常热闹。因为平时各忙各的，聚这么齐的机会并不多，特别是晚辈们，各奔东西，见面交流的更少，有的好几年都没见过。

吃过饭，去看望一位多年的老邻居，他家已搬到集镇闹市区。看到我们，他特别激动，让座端茶吃的。落座后，问寒问暖，滔滔不绝的说：“他住的这个三层小楼，是孙子打工挣钱买的。”接着又说：“他高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先是在工厂当工人，后到汽车维修公司，从学徒到师傅，出去闯荡近十年。现在总算是稳定下来，在一楼开个汽车维修部，自己当上了老板。”

不大会，忙里偷闲的孙子也过来和我们打招呼，听说已吃过饭，他有些过意不去，特别强调说：“以后再回老家，不论什么时间，都要给他联系，吃住他全权负责。”

看着懂事的孙子，老邻居开始给我们讲起他的往事。说这孩子来的不容易，是死里逃生，他命真大，多谢阎王爷没有收留他。说着说着，蓦地泪珠流了下来。边摸着脸边说，他出生在计划生育最严厉的时代，怀他时，因为超生，母亲躲躲藏藏，不敢见人。最后，因人告密，还是被抓起来，送到县计生站。整个大院，铁将军把守，被送进去的人，未经批准，任何人不得出去。他父亲作为陪护也被关了进去，登记完毕后，给孕妇注入催产药；大月份的用一根又粗又长的钢针，从下腹部穿刺进去，先抽出少许羊水，再往里面打药。然后回到大会议室（临时改造的病房），等着死孩子出生。那天半夜三更，他偷偷的从娘胎里跑了出来，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是，他出来后，就哇哇哭叫。父亲看他没有死，担心别人知道了，赶紧把他藏了起来。又急忙从大门口的标本桶里，顺手牵羊，随便抱一个，去登记销号，算是完成任务。

“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我很幸运的走到今天。”孙子说。“既然让我活下来，就得好好干，把自己的小家弄好；还要孝敬父母和长辈。”接着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