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女护士的父亲
医生是高材生。医生很脆弱。医生那双手常常被病人家属打坏。也许医生都要为手买保险,因为病人家属太猖獗了,占着自己家属有病,是弱者,于是不甘心被动,以动手的方式来反抗,这种反抗,就是侵害,解决不了问题,不能帮生病的亲人止痛,只是想出口气,出的是这些不痛的人的气。无知的一方占着自己无知便野蛮霸道。文明如果没有牙齿,野蛮就在文明的马路上和遵循秩序的车辆间,肆意横行。文明的人总是忽略了一点——总是会迁就野蛮,觉得这是好心,可怜他们。但一个人是野蛮还是文明,都要看他做了什么事,不应该野蛮和文明差别对待,否则他们便以自己身上的野蛮特质,引以自豪,甚至助长了自己身上的野蛮气质。遭殃的是那帮遵守纪律的文明人,人除了让自己变文明之外,还要准备一副好身手,对待别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野蛮。疼痛和损失比忍让更能让人记住——不要做野蛮的事。
人总说入乡随俗,好像经常要习惯一个地方的不同的习俗,尤其是野蛮,但有些突破人性基本原则的事是否该另外对待?
许多儿科,不乏“疼爱”年幼孩子的父母。例如一则新闻中,父亲看着孩子被扎疼,甚至出手打女护士。这时候,为了孩子,男人打女人,似乎再合理不过了,因为爱孩子,没有错,反而是模范父母的表现。但这个父亲,即便此时,也不仅仅是父亲,他永远是男人,永远是人,那个女护士,她只是这个时间段的护士,但是永远的女人,永远的人,这是一出男人打女人的戏,也是人打人的戏。
文明社会,出手需谨慎。如果别人不伤你,一般就不出手,除非自卫或为他人防卫。在这种情况下,孩子需要被防卫吗?
这个男人,不爱人。不打孩子,是因为孩子是自己的,打护士,是因为护士是别人家的孩子。因为自己孩子哭,自己心疼,以至于要打人。据新闻上的详细细节上指明,那护士还在给孩子戳针,被男人打到在地以后,护士赶紧起来给孩子拔针止血,这个男人光是因为孩子哭而愤怒,他怎么不为孩子手臂上正戳着的针着想,在出手前一秒想想如果出手,护士手里的针会不会移到别的地方让孩子更疼,从而忍住他的愤怒?
这个男人爱人的方式,是凭自己的想法来。愤怒是破坏了一切,破坏了理性构建的文明,破坏了人的血肉之躯和尊严。他看起了展示了父亲的内心深沉的爱,实则不顾孩子的感受,他并没有真正能感他人所感,也许他只是觉得孩子这样太惨了,然后动念而起,出手相助。但如果孩子不打针,是否会更惨,他才不在乎。这些家长在这种突发状况下都是凭借感性冲动,而在往日的相处中,却都是按照实际的功利化的态度对待子女。不是说发生了突发事件,家长的爱就涌现了。不见平日爱的细水长流,更不见突发事件的理性出面,突然而起的“爱”的暴力冲动,实在有作秀的嫌疑。
而那个护士被打倒在地,立马起来给孩子拔针止血,到底是谁更心疼孩子呢?
悲哀的是会爱孩子的人,不是抱他最紧、盯他最紧的人。看护孩子,远近结合,才相得益彰。
一个成人,知道不打针的后果,会观察其他孩子是否也是被这样对待,这是理性。这些“爱孩子”人可能看了太多煽情的画面,而非要在特定的场合表现一下自己充满爱意的一面,可是却被自己出手的暴力出卖了。这是他和许多认同他做法和相信这种心态的人的群体自嗨。
盲目的爱,往往无异于伤害。而真实的爱不是伤害。总有伤害,总带着证明一个人爱的体系有缺陷,仍有努力的空间。这些把爱推至极大化,造成暴力煽动的父母,是不爱子女的虚荣表演者。他们不允许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却在自己伤害孩子时瞬间给了自己赦免牌。他们的极端护犊和无耻,都显得那么极致。
现代人喜欢在该理性的地方感性冲动,却在该感性的地方功利主义,残酷对待。大多人都没有理性。而那种很明显的貌似理性的外观,往往是冷漠和世故。这类精英强人的心是冷的。可理性说,它需要一颗热的心。
我们总是绕着父亲因为疼爱孩子出手这点而认为情有可原,而从不认真地,像数着每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一样聚精会神,连他实施的行为、造成的后果一并清算。新闻里播报的当时,是两个个体,个体和群体还是不一样的,人们总是用看待全体的方式一并看待个体。觉着,护士嘛,一群面冷的职业女人,都是那么冷漠,扎针都是那么不顾人感受。这不是聪明和机智,而是偏见。
护士,首先是人,他们和常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比人多了处理身体的技巧,多了不同的职业条例。从来不必过分赞誉,但不能随便贬低。人是天生需要被爱的。小孩,护士,不都是人吗?为什么束手无策小孩那么值得心疼,而人们却对在努力适应社会的成人那么苛刻?无知可以被关怀,但为何每每遇事,仿佛面冷的成人一定会伤害孩子,即使这个成人有护理技巧? 到底是身边孩子可能遭受的伤害让你害怕了,还是面冷让你害怕了?难道和无知者在一起,成人可以顺理成章地保持同孩子一样无知的状态,但却露出原始的獠牙?如果怀里换做的是一个成人,我们可以看得更清楚了,人对娇嫩的生命更加悉心爱护,而对长成的生命,却肆意使用暴力。这是两个极端,从小被无微不至甚至过分地呵护,长大却要遭受暴力,似乎还是理应如此。
这个社会中的人似乎普遍得到被害妄想症,一个人身上,却仿佛有许许多多无处怨气无处吐露的人集结的影子。认为除了自己这个成人,其他成人都是坏的,戒备重重。保护弱者,是很高尚,但有意无意地利用这份被越来越夸大的殊荣,先发制人,破坏了另一个成人作为一个人的尊严,被打,难道只有身体疼痛而已吗?
只有在特殊的违法时,才要面临被裁决的处境。人真正搞不懂的,也许不是最严重的偏离,而是在恰好那个临界点的左右时,人们该如何行事,该如何处理头脑中掺杂了想象力的愈演愈烈的愤怒和恐惧。
打女护士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