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天说地散文特辑芳草集

小耳朵旅行记

2020-12-30  本文已影响0人  天涯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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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于中国河北,我的家在肥乡区一个名叫路堡的小村庄,人们管我和我的同伴统统叫“平菇”,我妈妈不喜欢这名字,她给我起名叫“小耳朵”。在人类的眼睛里,我是和其他任何一朵平菇没有任何区别的小蘑菇,但他们不知道,名叫“小耳朵”的我,是一朵不太爱说话又喜欢讲故事的小蘑菇。此刻,我正安闲地躺在零下20度的冷库里,边回忆我在国内的生活历程,边等待踏上我的异国之旅。

      我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大家族、通称为蘑菇,属于担子菌门下伞菌目侧耳科,家族成员增多依靠的孢子被人类称作“菌种”,他们根据繁殖代数和生产目的,把我太姥姥到我妈妈的三代分别叫母种、原种和栽培种(平时为省事儿就叫一级种、二级种、三级种)。我和我的同伴是栽培种长出的商品菇,别看颜色灰不溜秋的,可是多种美食安全又营养的原料,不然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歪国仁邀请我们走上他家的餐桌。

      我在路堡村南有一个大家也有一个小家,人们管我的大家叫蘑菇棚,小家叫蘑菇袋。一个蘑菇棚600多平,有厚实的矮土墙和半拱型的透明房顶,家里的空气温暖又湿润。蘑菇袋是一个个暖融融的圆柱形透明小房子,人类为了方便照看,把很多很多的蘑菇袋一排排、一行行地叠建在一起,用架子搭起来,两排架子中间留自己走的路。我们蘑菇家每座小房子两头都留几个小孔通风透气,对温度、湿度和营养都有要求,被统称为栽培种的妈妈们就住在小房子里,被碎玉米芯发酵后做成的基质围裹着,只需要每天吸收营养喝喝水,然后积蓄力量供我和我的同伴们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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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于农历的十一月初,妈妈把我送到小家的窗户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告诉我“小耳朵,你已经在家里睡够四十天了,该出去长长见识了。”我透过窗口向外看了看,外面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我告诉她“妈妈,我不想出去,外面这么黑,我出去了会害怕。”妈妈笑着说“傻孩子,现在是晚上,蘑菇棚盖上了苫子不透光,当然黑了。等天亮了苫子卷起来,你会看到七彩的阳光,还会看到很多和你一样的小蘑菇。”于是我好奇地走到了窗户外。四周漆黑漆黑的但很热闹,我听到很多声音在问“这是哪儿?”“你是谁?”“怎么这么黑?”我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我不远处喊我的名字“小耳朵,你出来了吗?你在哪儿?”我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心里怕怕的,没敢出声。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睁开眼的时候四周一片光明,金黄色的阳光穿过透明的房顶,落在最外面的小房子边上,小房子外面,一个穿着灰白色大伞裙的平菇姐姐在对着阳光伸懒腰。我冲着对她晃着小脑袋打了个招呼“你好呀,小姐姐”。

    “咦,小不点儿,你是新来的么?”小姐姐对着我摇了摇她灰白色的伞裙。

      “我昨天晚上来的,我叫小耳朵。”

      听到我的回答,小姐姐嗤嗤地笑出了声“我们都只有一个名字,叫平菇,为啥你叫小耳朵?”

      “我是一只与众不同的小蘑菇,我不太爱说话,但我喜欢讲故事,你想听故事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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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姐好像并不想听我讲故事,她连珠炮似地问我:“你看没看到过水雾里的七彩阳光?听没听到过外面啾啾的鸟鸣?知道不知道比我们大的哥哥姐姐们去了哪儿?清不清楚我们将来会去哪儿?”

      见我一个劲儿地摇头,小姐姐的语速更快了。“我七天前来到这里,和你一样小、一样好奇,这里的白天可以看太阳,听鸟鸣,晚上一团漆黑,每天早上人类会掀开蘑菇棚上的苫子,然后找个地方把我们透明的屋顶揭开一条缝,放放风换换气。他们会看着温度计、湿度表,确定给我们保温还是加湿,等长大了,我们有机会坐进她们手里的白色小筐,跟着她们出去旅行,以前出去的那些哥哥姐姐们没一个回来的,一定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今天是我出生的第七天,也许一会儿我也能去旅游了呢……”

      小姐姐的话说的又轻又快,更像是自言自语,我听得有点儿头晕,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再睁开时候,她已经不在原地,周围和她大小差不多的哥哥姐姐们都不见了,它们是坐着小姐姐说过的白色的小筐子出去旅行了。我在原地等了它们六天,看到了小姐姐说过的所有美景,听到了蘑菇棚外“叽叽”“啾啾”的鸟鸣,也看到每天有哥哥姐姐们坐进小筐子去旅行,它们真的没有一个再回来。我心想“它们都不回来,一定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也应该去看看。”

      “我是满心好奇的小蘑菇,这话是妈妈说的,她说她最喜欢我这样,我们小蘑菇没有自己的脚,只有在幻想里才能周游世界。不对,我们可以借助人类的腿脚走出去,这也是比一直呆在小房子里幻想更快乐的事。”这些话,是我和同伴一起坐上白色小筐子走出蘑菇棚时候想到的,那时我们已经坐上一辆三马车,走在颠颠簸簸的乡间小路上。小路两边没有叶子的小树很细,它们都在寒风里打着哆嗦。它们喜欢不喜欢冬天我不知道,我喜欢就行,我们棚里的小蘑菇,一般都是从秋天开始,到春天就结束种植的,冬天的暖棚十几二十度正适合我们生长,温度高过了30度,我们的生命就要结束了。

      “嗯,外面清凉凉的空气,好新鲜!今天的天空好蓝呀,还有飞机飞过后留下的白道道,脚下的田野也是蓝色的么?好想看一看。”我使劲儿往上跳了跳,可是我的力气太小腿太短,没跳起来。“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还是安静地睡觉吧,睡觉才是蘑菇最该做的事!”旁边一个和我个头差不多的蘑菇闷声闷气地告诉我。我侧过头去看他,发现它弓着身子,低垂着头正在打盹儿,我又向四周望了望,所有的蘑菇们都在安静地睡大觉。

      这车上,好像只有我自己在好奇地东张西望,我看到左边有个长方形的牌子,上面画着一个指向我的家箭头还写着“采摘区”,右边的“肥·乡·区·食·用·菌·之·乡”是单独树起来的几个大字,左边这一面灰砖白道的仿古墙上,有字还有画,大字是“邯郸市肥乡区丰硕食用菌种植有限公司简介”,小字密密麻麻的,三马车走的太快我没看清。邯郸市肥乡区是我的家,我听妈妈说过,是丰硕食用菌公司的人带着我太姥姥到这里,为姥姥建了一个家,又为妈妈和我建造一座大房子的企业,企业老板是个乐呵呵的大叔。那个大叔我认识,我天天在蘑菇棚里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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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点慢点,卸下来放这儿,一会儿分捡、去蒂、分割,上生产线。”“进车间戴好帽子,防止头发掉进去。”“排好排好,按顺序处理着走”……嘈杂的人声把我从眯着眼的神游中带回了现实。哦,我现在已经到了一个高大的建筑里面,眼前是一排自己运转着的凹槽,好多好多的小蘑菇在顺着凹槽往上跑。我身边有几个人,她们手里拿着剪刀,一个个地清除掉我们小蘑菇脚上的杂质,顺着裙子上的褶皱把长在一起的伙伴们分开,然后送我们坐上传送带去旅游。我坐的白色小筐前面还有几筐同伴在排队,看来我还得等一会儿,等一会儿也好,我能听听她们在聊啥。

    “朋丽,你家棚里的蘑菇开始出了没?今年往外走还是全留给丰硕?”“牛嫂,去年你们家养蘑菇挣了不少钱,今年冬天娶媳妇不用发愁了吧?”“我儿子前两天才接回来一辆新三马车”“该给孩子们准备过年的衣服了,素娥你有空了咱一块儿去转转吧”,她们聊天的内容全是家长里短,没有人注意到小耳朵全都听到了。

      我躺在白色的筐子里,把她们说过的话理了又理,才大概理出个来龙去脉。丰硕食用菌公司做食用菌深加工和出口快十年了,现在有80多名员工,是市里评的“农业产业龙头企业”和“扶贫龙头企业”,加工出来的蘑菇产品被评为“肥乡区十佳特色农产品”,还得过河北省“蘑菇大赛铜奖”。那个有点胖的大叔姓殷,是企业的老总,也是大家眼里的“蘑菇大王”,厂子里吸收的员工,有一半以上是周边的贫困人口,他们靠养蘑菇和在企业打工,全都脱了贫。新冠肺炎猖獗的春天,别的企业都停了,外地人来收蘑菇给价格低于成本价,他宁可企业贴钱也要按原来有利润的合同价正常收,外地人说他“傻”他还笑,说是这样农户的收入不会少,种蘑菇的人心不会伤。生意上的事儿我不懂,但她们把好人和小蘑菇捆在一起叫“蘑菇大王”,我们脸上也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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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上凹槽车之前,我以为只能坐短短的一小截,坐上去之后我才知道,我躺在白色筐子里看到的只是极短极短的一小段,墙后面才是真正的生产线。在那里,我和同伴们一起尽情地玩了一回“过山车”。这趟“疯狂的过山车”载着我们,洗了一个泡泡浴,行了一段大陡路,过了一个大风坡,又钻了一回寒冰洞,每一个环节里,我们脚下都有大大小小的孔洞,同伴们会被按体型大小分成不同的级别,好多同伴因为各种不适应掉了级,我很幸运地过了关。再之后,我变成了硬硬的冰耳朵,和许多同我一样的冰蘑菇被装进专用的袋子里,送进了零下20度的冷藏库。

      冷藏库的环境适合我,却不适合来参观的人,他们进来都会说“真冷啊!”每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我就想偷着笑,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耐冻水平还不如我这个小小的冰耳朵。但是昨天下午来的几个人,他们和以前急急忙忙往外走的人不同,我听到殷大叔称他们是“作家”,还在冷藏库里回答了他们好几个问题,我悄悄记住了和我有关的一个。殷大叔说,“各个部门都给了很多支持,企业在上个月拿到了冷冻蘑菇产品和蔬菜产品的自营出口权”。拿到这张通行证,我们这些冻蘑菇,冻蔬菜,以后就可以从冷藏库坐上冷藏车,直接开到码头,然后坐上远洋大轮船出国旅行了,好期待!

      我的国内经历就这么多了,讲的太多有点累,我要好好睡一会儿。对了,如果你在国外的餐桌上看到来自中国河北丰硕食用菌公司的蘑菇,请你一定仔细找找看,里面有没有一朵爱讲故事的小蘑菇,我的名字叫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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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第一次写这种题材的文章,本想投稿的,和某平台编辑一沟通,她上来先问我你的立意是什么,能不能体现出来时代性?直接把我问懵了,直到现在我还在晕头转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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