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不值得,男不欢女不爱,还怎么活?
“爱一个人,慢慢去喜欢上她喜欢的一切,慢慢变得跟她越来越像,也不知道是因为本来就跟她的真我很契合,还是太爱她了?” ——题记
01 在一个人的身上,想念另一个人的怀抱
穿着一身玫粉色丝质抹胸的窦晓蔻,坐在落地窗前看夜里的中天路7号。她欣赏这种带有点私密性的夜景,似乎连夜色都全部属于自己,不用与任何人共享。
冬天,突然觉得有些冷,她看了看床上的白色睡袍,如果Q在,不用她开口,他就会给她拿过来轻柔地披上,顺便再递上一杯温水。然而,他现在不在这儿,他出差了,去了杭州。
浴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身高不足180的男人,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赤裸着出来。他问她:“晓蔻,你去洗洗吗?”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生殖器官萎缩着、褐红色的一点点挂在双腿之间,感到有点恶心。是丑陋吗?刚刚还让她在床上欲仙欲死的器物,现在就不顺眼了?
她想转移自己的视线和思绪,她起身去找烟,发现烟抽完了。她没有回答他,她对他说:“先给我一支烟吧。”
他没有第一时间拿睡袍裹住自己的身体,而是去自己的衣兜里给窦晓蔻拿烟,他递给她一支黄果树。
窦晓蔻皱皱眉,勉强接过来,放在嘴上,等着他帮她点火。她知道他一直在抽这种5元一包的香烟,虽然他现在并不缺钱,身为一个农民企业家,却一直保持着农民勤俭的本色,不抽好烟,不喝好酒,不穿高档货,也不开豪车。
而她自从爱上香烟后,就一直喜欢那种口感柔和、入喉顺滑的,对劣质烟从不沾边。
但她不想在他面前刻意表现——他知道她爱游泳,而在筑城,只有这家凯悦拥有省内唯一采用臭氧消毒的泳池,水质可达到奥林匹克运动会及国际游泳联合会的水质标准。所以,每次幽会,他会提前预订好凯悦等她。
他为她点上烟,她礼貌地说:“谢谢。今晚,留下来吗?”
他一丝浅笑:“你想我留下来?”他停顿了一下,没有看到她的任何表情,有些尴尬,继续说:“今天周末,女儿从学校回来,我回去陪陪她。工作日吧?”
她轻咳了一声,不熟悉的烟的味道,到底不适。她从摇椅上起身,端起一杯温水,喝了一口,说:“好!”
他顺势揽过她的腰肢,想再温存一次。她推开了他的双手,语气慵懒:“我有点累了,你去陪女儿吧,下次。”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穿衣走了。
窦晓蔻在听到关门声后,火速灭掉了烟头。她脱掉抹胸,去浴室准备洗澡。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想起了Q,自己的夫。十年前,她和他在校园相遇,建筑学专业的他为她写诗、收集偶像照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为他织围巾、做西红柿打卤面,她和他一拍即合,相识一周上床、一月同居、一年结婚,可谓新潮,开创了大学生结婚的先例。
婚后,他俩决定丁克,因为实在是分不出一丁点爱来给别人,哪怕是爱的结晶。她听他的话,开始服用妈富隆,可能正是雌激素的改变,使得现在镜子中的自己和十年前自己的面相几乎别无二致,给人一种错觉:老掉的是时间,而不是自己。
02 动情,不简单
窦晓蔻从不否认她对丈夫Q曾有爱情,没有爱情的婚姻,她不会去涉及。她的夫高大、帅气、斯文,像《冬季恋爱》里的裴勇俊,在设计院工作,薪水高,对她近乎百依百顺,而且温柔浪漫,完全胜任她对父对兄对夫的所有想象。
婚后一年,他们大学毕业,租了不大的两室一厅在他们两人工作地点的中间地段。晚上,Q坐在他的写字桌前做图,窦晓蔻坐在旁边的另一张写字桌前看声乐书。他们可以整晚不说一句特别的话,却可以深刻感知彼此的存在。那时,存在即爱。
亦舒在书里写道: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我就要很多很多的钱。窦晓蔻知道,钱是比爱来得容易的东西,所以,无所谓计不计较;一个女人,但凡有点姿色和智商,钱从来不是问题。
她经常会想起她在美国的姨婆,那个妖娆了一辈子的女人。她曾经替小姨一起恨姨婆,仅仅因为年轻时的姨婆,利用在杂技团表演的机会,认识了一个美国人,为了绿卡,就抛夫弃女地跟洋人跨洋走了。
到了美国,一拿到绿卡,姨婆又换了一个更有钱的老男人作丈夫,并在不几年后顺利分得了一半遗产。可是,上天并没有薄待姨婆。再次离异后的姨婆凭借着一颗顶呱呱的生意头脑,开起了美容连锁店,享受着充实的恋爱并快乐着。
——声乐系高材生毕业的窦晓蔻在30岁的坎上,认识农民企业家季先生后,她开始不恨姨婆了。
一年前,在马克西姆钢琴演奏会上,系内最年轻的副教授窦晓蔻被安排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而旁边坐着的就是那场演唱会的筑城票务商老板季先生。
途中休场的时间,窦晓蔻主动问候了季先生,简单寒暄后,谈了一下对上半场演奏会的感想。
她轻微侧身对他说:“久闻李先生大名,几乎每次都将这些大型文艺商演活动安排在我们学院,非常感谢您的信赖。”
季先生看她的眼神,温柔似水,给她一种猜测,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企业家的“眼神不败术”吗。她的眼神,没有闪躲,她再清楚不过,这应该只是一场礼节性的谈话。
工作以后,窦晓蔻对很多人要么不反感,要么反感,更多的,是无感,能够上升到喜欢和有好感的,少之又少。人的敏感性会随着年纪增长而逐渐脱敏。
面对面的场合,男女之间也好,同性之间也罢,有些话无非场面话,不假思索无关痛痒的捧捧而已。不仅谈不上有意思,甚至无感都有可能。人都喜欢听漂亮话,就是如此。
所以,当她听到季先生微笑地问她:“窦教授,你希望我和你们学院一直合作下去,是吧?”她有点懵,正常的节奏,不是应该先夸夸她的气质或长相吗。
窦晓蔻点点头。季先生继续直视着她的双眸说:“我喜欢马克西姆刚才的表现,怎么说呢,有点狂野中的震撼,无法按捺的冲动。窦教授,你觉得呢?我刚刚有留意到,你也很享受、沉醉其中。嗯,不好意思,这样观察你,有些失礼了。”
“我想,这与马克西姆的母国多少有些关系,来自运动强国的克罗地亚,使得他的作品彰显着昂扬、奔放、浪漫到极致的旋律,使人不由得产生共鸣。”窦晓蔻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刻意移开了对视的眼神,说,“似乎就有一个伟大的信仰和使命等着自己去奋斗、去实现、去献身——”
演奏会结束后,季先生拿出一张近期的商演日程表,用随身携带的碳素笔立刻勾选了其中几项,递给旁边正在起身的窦晓蔻说:“如果可以,我想邀请窦教授,参加接下来的几场表演活动。这几场,我都会去。”
窦晓蔻出乎自己意外的,没有拒绝,接过了季先生手中的那张纸。交接的过程中,她和他的手指不小心有了接触,窦晓蔻的心里居然响起小鹿乱撞的砰砰声。
第二次、第三次见面,他们友好地聊天,她跟理工男出身的他聊量子力学、时空、黑洞、瞬间即永恒,他和文艺的她聊梭罗、肖邦、波利尼、泰戈尔。然后,第四次,就发展到了你知我长短我知你深浅的地步。
更进一步,是否真的更近一步?熟悉后的季先生,粗俗、卑劣,脏话连篇、言语刻薄,甚至不止一次地在房事后告诫她:我很传统;我们是不为婚姻的恋爱;我们要有负罪感。
他有妻,她有夫。窦晓蔻终于对姨婆改观了。婚内出轨的人,哪有什么资格去恨别人?别人的三观如何,自己的三观又如何呢。
她更不想数落他。这个社会的本质是什么?信仰高尚或邪恶,就一定有错吗?或许,正是人类本没有道德,或者,是自私、肮脏、下流、卑劣的,才激发和萌发出所谓的“善”和“正义”。
03 情,还是欲?从来,没有彻底分割过
Q还是一如既往地对窦晓蔻很好,虽然,当上设计院中层领导的他还是会经常出差,但,并不影响,他每天对她的思念与爱。
季先生说,他根本不相信Q这么爱他,也不相信她还爱着Q。她想了想,说了假话,还爱。
其实,艺术出身的人,艳遇的机会,会少吗?之所以,一直和一个人相依相守,对她来说,只有一个原因:爱情。
然而,季先生的出现,打破了这些,她已经爱不了Q了。当Q睡在她的身旁,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时,她的脑海里全是季先生,她期待着和他每一次在凯悦的幽会,以及在季先生别墅毛坯房的阳台上,在季先生中华汽车的引擎盖上。
她曾经思量过,季先生开口要她离婚的话,她是不是会立刻点头。当然,这是去年上半年的剧情了。仿佛,一个人总在前面走,另一个人总在后面追。
开始的三个月,她想着要看看季先生那个小公务员老婆的模样。对于他口中只剩“亲情”的女人,她有过好奇,应该也很正常。但没过多久,这种强烈的好奇心消失了,对窦晓蔻来说,季先生的那个家属是否存在,没有一点儿意义了。
他们从未挑明,但彼此都再清楚不过,季先生和窦晓蔻做不了萨特和波伏娃;他们只是一对俗人,彻底地逃离柴米油盐醋,不可能。
六个月前,季先生开始明显地焦虑和脱发,在欢爱中,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而且,他脏话变少,也不再强调他的狗屁传统和负疚感了。
每一次两人一起参加各类文艺商演活动时,他不再有那么多的忌讳;遇着熟人,他还会友好地介绍“窦教授是我的知己”。
甚至,会在天气大好的时候,主动带窦晓蔻去游乐场,看旋转的木马、高大的摩天轮,以及各种各样的孩子笑脸。他给她拍照,抓拍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这样的他,为什么会越来越像她?越来越喜欢她的风格和胃口?
窦晓蔻说:“如果孩子的父亲是你,我愿意不再丁克。”她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在游乐场,晴空万里的那天,他第一次告诉她,自己的那位贤妻得了食道癌,他带她去了北京、香港、上海,都没有一家医院能有超过10%成功率的手术保证。
窦晓蔻握了握他的手,有些冰凉。她的眼神平和,这样的事儿对她来说,她感同身受不了,但她试着从他的角度出发,“尽你的全力,去照顾她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三个月前,季先生的家属没了。听他说,临终很凄惨,食道上的肿瘤由于没有绝对成功率而无法切除,日渐增大,直到完全堵住食管,先是无法进食,再然后,彻底压迫住气管,呼吸越来越困难、微弱,直到她双眼睁得大大进入死亡状态。
办完丧事后,季先生还是没能完全从痛苦中走出来。说到底,吸引窦晓蔻的,除了相互的懂得以及谁也不用说服谁的心安理得,还有他至情至性的真诚。
为了让季先生开心起来,窦晓蔻第一次开车载他去郊外散心,用了导航,可是,不擅驾驶的她,还是跑偏了。她忍不住自我解嘲,学着导航里的娇滴滴的台湾腔说:“晓蔻姐姐提醒,您已偏离路线,晓蔻马上为您重新规划!”惹得李先生丧妻后第一次开怀大笑。
笑完,季先生用手覆在窦晓蔻握住方向盘的手上,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不分白天黑夜。”窦晓蔻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实实在在的温度,想着曾经的自己,还在脑海反复出现过这样的画面:自己作为一个书香门第的后代和大学声乐系老师,竟会为了一个农民企业家,去和一个小公务员互撕、互怼。
好在自己的教养和时间拯救了噩梦般的臆想,命里的一切过早过晚都不会出现。别人如果能够花好月圆,又哪来的情海泛清波?
窦晓蔻那天陪着季先生在郊外走了16.9公里,整整23267步,看到了太多盏蓝色的她以为是防蚊的灯,他牵着她的手,放在兜里,暖暖的。她暂时回答不了他,她要的是长长久久,她需要他给她足够的耐心和安全感。
所以,今天,他们还是约在凯悦,而不在季先生的家里,虽然季先生的女儿已经见到过窦晓蔻,还很喜欢和窦晓蔻聊她的青春心事和糗事。
从浴室泡完澡出来,窦晓蔻看见有两条微信信息。
一条是Q发的:天冷,泡澡别太久了,你爱喝的蓝莓酒已在航空上,应该明日会到。爱你的老公。
一条是季先生发的:知你爱抽宽窄,明日起,我也和你一样,改抽宽窄,可好?女儿说,她想要一个弟弟、妹妹,或许,还有一个新妈咪。你的季大叔。
她关了手机,没有给两人任何回复。她拉开手袋,里面有今天本来打算和季先生共饮的、她爷爷留给她的一瓶茅台1975。
她随意拧开,倒在了酒店的方形玻璃杯里。干杯,和自己,为了活着不要那么清醒,为了活着更加自我一点。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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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每天“以读书开始,以码字结束”,如此一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