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花姐的关爱
2012年下半年到2013年8月,这一年里,我的状态都算比较好,只在刚办完离婚手续的那段时间内很糟糕而已。其他时间,虽然我都没吃药,但也没有很多难受和痛苦,睡眠也不会特别糟糕——睡眠还是差,只是没有差到令我受不了的程度。我和学生之间的相处很愉快,他们都很喜欢我。在学校里,花姐又处处关心我、疼爱我,还经常开导我,我和她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在生活上,花姐对我的关照,用“无微不至”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在那一年里,每天的早餐、午餐都是她为我准备而且看着我吃的,而且经常是强制我多吃。早餐有时是她在饭堂打的,有时是她自己做的点心。她还经常一大早起来用豆浆机打芝麻糊之类的流质食品,然后用保温瓶装好带到学校来给我吃。午餐通常是她在办公室做的,有汤有肉有菜,天天变着样式。在办公室里吃饭时,她常常会帮我盛好甚至连勺子也拿好,一般她都盛得比较多,而我胃口不好,但总是感动于她的这份心,便硬撑着吃完了,她就会很高兴地夸我“真乖”,像哄小孩一样——那种感觉真好。然而,她越盛越多,于是我开始“反抗”,她就软硬兼施:在我状态较好时,她会来硬的,大声命令我必须吃下去,我还真怕她大声,因为那样的话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会看过来;在我精神状态不太好时,她就来软的,她温柔地看着我、温柔地笑着、温柔地问我“把这个也吃完,好不好啊?”,她那样含情脉脉,温柔得让人不忍心拒绝,所以我也说不出“不”了。就这样,我吃得越来越多,差不多是以前的两倍。而且,由于花姐懂得养生之道,善于营养搭配,所以,日积月累下来,我的身体也比之前好了一些,不再是夏天也手脚冰凉了。其实,一两天或一两周,倒还比较容易做到,但一年来,天天如此,真是佩服她的坚持和耐心,也真是难为她一直操这份心了。
我妈妈没在Z市时,花姐有时甚至连晚餐也给我弄好让我带回家吃——她担心我一个人在家不好好吃饭;每个周三我值晚修,她经常会在下班前就给我熬好粥、放在锅里保温;她去其他办公室或学生处时,若有什么点心之类的,她也经常会捎一点回来给我;当我们在办公室或学生处跟其他同事一起吃饭时,花姐会习惯地坐在我旁边,一直给我夹菜;我去上课时,如果他们在办公室吃什么东西,她也会拿碗给我留一些让我下课吃……零零散散的细节,说不完;点点滴滴的关爱,道不清。花姐就是这样“养”我的。表面上,我吃得不多,似乎很好养,但实际上,由于我总是没有胃口,其实很不好养,但花姐就是有办法让我多吃。所有的这些,我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我也不再总是对她说“谢谢”,因为这两个字已经很无力,反而觉得很客套。
还记得,有一回,我和花姐在办公室里一起吃早餐时,王校长恰好来了,他看着花姐为我张罗好一切,目瞪口呆。之后,王校长就说我太依赖花姐了,还说花姐把我宠坏了。其实,校长不明白为什么我不去食堂吃早餐和午餐(我怕遇到贾伟文),但花姐明白,只是她为了让我能好好吃饭,为了稳定我的情绪,也确实是暂时惯着我吧。有时想想,我都已经成为一个老师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却还要同事如此为我操心吃饭这件属于生活本能的事,真是惭愧啊!我估计,校长说我依赖花姐,应该是指吃饭方面,其实,如果一定要说我依赖花姐的话,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依赖吧。这跟我对级长的感觉,差不多。
那一年里,每天中午,我都跟着花姐一起在科组活动室的沙发上睡觉。本来,学校有教师休息室,十几个同事共用一间,但我不敢去,因为我睡觉总会吓醒甚至哭醒,我怕影响到别的同事休息,也怕他们更加觉得我有问题。所以,花姐就让我跟她在科组活动室睡。我们头对着头睡,因此,我一惊醒或做噩梦发出什么声音,也就把她弄醒了,我很过意不去。不过花姐从来没怪我,而且,在我状态很差时、在我很害怕时、在我总看到有人要抓我而一直哭时,花姐就让我抓着她的手睡觉,一直安慰我。慢慢地,这种情况出现的次数减少了,只要有她在,我也能睡得比较踏实了。每当我突然间醒过来时,我就很习惯地看过去——如果看到花姐还睡在我旁边,我就又安心继续睡了;如果没看到她,我就很难再睡着。所以,尽管我不用跟班午读,可以睡久一点,但经常都是她一走我也就起来了。冬天很冷的时候,如果花姐先起来,她就会把还带着她体温的被子也给我盖上,因为她知道我很怕冷。只是我睡得浅,每次她轻轻一盖,我就醒了,但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感受这份温暖。
花姐性格特别外向开朗,八面玲珑,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她是一个很细心很敏感的人,观察能力和推断能力都很强。我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瞒得过很多同事却瞒不过她的眼睛。绝大多数时候,她都能准确地看出我的状态,一语说中,因此,我在她面前找不了借口。有一回,我终于忍不住当面对她说:“你好厉害啊!”她居然说:“那当然了,我不厉害点,怎么搞得定你啊?”我问她:“我有那么难搞吗?”她说:“是的,你还真是难搞啊!”听得我满心愧疚的。仔细想想也对,从元旦那晚她第一次主动接近我,到现在,她在我身上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啊!
到现在,花姐对我的好,连很多同事都习惯了,我也能比较自然地接受她对我的好,不再觉得很拘谨或不自在,取而代之,洋溢在心头的是一种亲人般的温暖和亲切感。绝大多数时候,她都叫我“淳阳”,偶尔她也会用“亲爱的”或“宝贝”来叫我,不管怎么叫,都温柔地让人的心都融化了,我听着心里特别舒服。很奇怪,我一直都比较排斥这种有点肉麻的称呼,但不知为什么,花姐这样叫我,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肉麻或别扭,甚至心里还甜甜的,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和十几年前爷爷呼唤我们“小宝贝”的感觉类似吧。不知不觉中,我对级长和花姐,已经有了一种亲人般的感觉——久违的感觉。
在那一年里,花姐对我照顾有加、疼爱无痕的同时,也一直以各种方式对我进行开导和教育,我是她的班的科任老师,同时也是花姐的一个另类学生。就如他们班的孩子们一样,我绝大多数时候会听她的话,会依赖她,有事会找她,但有时也会惹她生气、会跟她犟。对我,她有过耐心的讲道理,有过温心的劝慰和安抚,也有过大声的命令,有过动气的批评,有时还很凶……她一直想用她的正能量、用她的乐观开朗去感染我,在我状态好些的时候,她还会带着我参加年级的一些活动,比如元旦晚会。只是,我一直都达不到她的期望,还不止一次地惹她生气。其实我很想做好的,可是真的好难,有时我也控制不了自己。虽然我无法达到她的期望,但一年下来她真的改变了我很多,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吧。
级长说过,花姐对我的情况的掌握,已经是“专家”了。其实,论专业,我见的那么多医生,哪个不比她强!但对于我这种极度害怕和排斥医生、极度抗拒治疗,在医生面前又总是不开口的人来说,花姐在那一年里对我的影响,还真是比医生更有效果。我想,那是因为,医生用的是专业知识,而花姐用的是心;医生用的是药物,而花姐用的是爱。她用心将教育和引导渗透到生活和工作中的点点滴滴,用情浇灌我们相处的一个个细微之处,用爱一步步地把我引到比较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
总之,花姐以她的方式,让我慢慢接受她,然后她再慢慢地改变我。一年下来,她真的做到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惊讶。虽然,我还无法完全放弃一些不好的想法或念头,但在那一年里我没再自杀过;虽然我还是时不时就变得很恐慌、时不时就出现那些难受的症状,但在那一年里我的意识基本上是清楚的,也慢慢对周围的人和事物有了一些感觉,不再是行尸走肉般地活着。而且,那一年我是完全没有吃药的。现在想来,那时不吃药,也是错的,如果我那时能坚持再吃一段时间的药进行巩固,或许我康复的可能性就会大一些,或许后来也就不会发展到那么不可收拾了。只是,人生没有如果。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