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43）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三德子顾不上许多，沿着村头的大路快速奔跑。等到他跑到公路转弯处，回来时看见的那辆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不顾一切地沿着大路狂追。直觉告诉他，招弟肯定被那辆车拉走了。

天越来越黑，这样漆黑的夜晚，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奔跑是一件及其危险的事情。但三德子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多次跌倒，膝盖被磕出了血，但此时此刻的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不知道跑出去了多远，三德子渐渐精疲力尽。他还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吃了招弟为他擀的一碗臊子面，中午在集市上，也就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他瘫倒在了大路上。望着漆黑的四周，他陷入了无限的绝望，仰面躺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山里的夜晚，太阳一落山，温度就下降的特别快。此时已入了秋，夜晚就更冷了。

三德子躺在地上，汗水渐渐变得冰凉。

招弟，你到底在哪里啊？

山风在呼呼地吹着，山上的树木随着风儿摇动，沙沙作响。他们听不懂一个痴情的人儿内心焦灼的呼唤，只把白天吸收的最后一丝太阳的温暖消散进无边的夜色，在山风的吹动下，慢慢变得冰凉而麻木。

不知躺了多久，当三德子想站起来的时候，这才感觉到膝盖钻心的疼痛。他的膝盖骨摔碎了。他已经完全无法站立起来。

野狼的呼号从不远的小山头上传来。三德子流下了两行痛苦的泪水。如果没有人来，他今晚很可能就成了野狼的腹中餐。

老天爷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善良的人。早早地失去了父母，如今还要夺走他心爱的人，甚至，还要夺走他的生命。

绝望，无尽的绝望笼罩着三德子。

“反正招弟已经不见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你也把我一起带走吧。”三德子静静地躺着，没有丝毫的恐惧，他慢慢地闭上眼，也许等到天亮，一切痛苦就随着他的消失而消失了。

夜色越来越凉，山风一阵紧似一阵。野狼的嚎叫也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三德子忽然看到一丝光亮，并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原来小德见哥哥沿着村西头的大路跑了去，他猜想哥哥一定是想去追那辆车。他本也想着跟着哥哥一起去追，怎奈刚跑了没几步，他的脚就歪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他蹲在地上无法动弹。他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村长宋长海的家。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当地人管门中和自己父亲平辈又比自己父亲年轻的男性长辈的称呼），招弟嫂子不见了，恐怕是被抓上车沿着西头的大路跑了，德子哥沿着大路追去了。我怕德子哥出事，你赶紧派人去帮他。”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老村长已经吃完晚饭，正坐在堂屋里听着广播抽着烟。小德闯进来的时候着实吓了他一跳。

见小德普通跪倒在地，村长的老婆张桂枝赶紧跑过来准备扶他起来。当看到小德脚踝肿胀的像馒头，桂枝婶啊地惊叫出了声。“你的脚脖子肿这么大，崴到啦？”

小德含着泪点了点头。桂枝心疼地流下了泪水。“老头子，你赶紧扶他起来，我去拿药酒。”

老村长宋长海急忙过了扶起小德。

“大，不用管我，你赶紧找人去寻我哥。”小德挣扎着坐到凳子上。桂枝婶拿着药酒出来，挽起小德的裤脚，帮他边擦药酒边冲着自己的老头喊道，“你赶紧去找人去找德子啊！”

村长匆忙走出了屋，他召集了村上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打着火把，一路小跑着去找三德子。

火把被山风吹得在空中剧烈摇摆，不时有叭的一声爆响。火把把漆黑的夜幕撕开一个口子，一群人借着火把摇曳的光亮快速前行。

不知跑了多久，老村长体力不支。宋大强让两个人陪着村长在后面慢慢走，他则带着其他几个人快步跑着先去找三德子。

就在宋大强带着几个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放慢脚步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叫了一声：“快看，前面路上躺着个人。”

大家举着火把慢慢靠近。等走到近前，大家终于看出躺着的人就是三德子。只见他睁着空洞的双眼，把目光投向无尽的夜空，泪水顺着他的脸颊不住地流着。两条腿膝盖处被鲜血洇红了。

“三德子，你这咋滴了？”宋大强急忙蹲下来，想要扶三德子起来。他感觉三德子的身体僵硬而沉重。

对于宋大强等人的到来，三德子目光空洞面无表情。

几个人七手八脚扶着三德子坐了起来。

“咋地了？他们打的吗？”

三德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停地流泪。

这个时候，老村长也赶了上来。大家闪立两边，老村长穿着粗气走到三德子面前，慢慢地蹲下。

“德子，我是你长海大呀。”

三德子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突然哇地哭出了声：“长海大，招弟不见了！招弟不见了呀！”三德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山区漆黑的夜晚回荡。突然一口气没有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老村长急忙掐他的人中。

过了好一阵，才有传来三德子悲痛的哭声。

“我娃不难过哈，会找到的，大给你想办法。”老村长强忍着泪水，双手捧着德子的脸。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觉红了眼眶。

老村长让几个小伙子轮流着背上德子，返回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