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炕头上的老太太，定了定神，说话间放下了手中的物什，她的眼睛深深凹进了眼窝里，黑褐色的瞳孔却十分地明亮，她盯着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愣了一阵儿。

“ 哎呦！这是谁家的女娃呀？长得这么标志嘞！” 她喊着。

“ 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看看这是谁？” 老马媳妇指着小花奶奶给她看。

“ 老姐姐，你都不认识我了？” 小花奶奶走近前亲切道。

“ 这是？瞧！我的眼睛已经花了，都认不清楚人啦！这不是，老薛家妹子吗？” 她颤抖着仅剩下一层橘皮似的嘴角说着。“ 哎呦！咱们姐俩这是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 确实，一晃该是有一年多了，哎！家里太忙，早就该来看看你的。” 小花奶奶接过话道。然后，又指着老人给自己的小孙女。“ 快点叫马奶奶。”

“ 嗯， 马----奶奶！” 小花皱着小鼻头，停顿了一会后，叫着。

“ 快坐，快坐下！” 银白色头发的老太太，用一只枯瘦的手指，不停地在棕色的杏木炕檐上戳着。

两个老人仔细地彼此辨识，端详着对方的脸孔，既像是多年重逢的亲人，又像是生命中最后一面的挚友。那惺惺相惜的眼神使人一阵动容。小花紧紧依偎在奶奶身边，一块坐在了炕边上，孩子的目光在两个老人之间徘徊，她的小脑袋瓜里此时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 好了，你们坐下来慢慢的聊会，我这就去准备一下晚饭，小花跟奶奶晚上就一块留下来吃饭吧！ ” 马村长媳妇说着，准备跨出了门去了。

“ 哎！老马媳妇，你可别忙活了，我跟小花得回去，还得给她的两个姐姐准备晚饭呐！二德没在家，两个孩子放学回家没饭吃呐！” 小花奶奶快速的口吻道。“ 别忙了，你也坐下来，咱们一块说会儿话！”

“ 没事儿，就让兰儿梅儿放了学一道过来吃，不就行了呀！我让老马过去接她们，你就放心吧！” 马村长媳妇快言快语地说着。“ 对了，我也听说二德去省城里瞧眼睛的事了，他这眼睛要是能治好，那您老人家以后可就不用发愁了。”

“ 就是，我也听说了，这两年你们家里发生了不少事。” 炕上的银发老太太也颤颤巍巍地接过话来。“ 哎！要不是我这腿脚不行了，我早就过去看你们了。瞧瞧，这孩子长得多好，水水灵灵的，真像她妈呀！”

小花扑闪着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眼前的这个老太太。

“ 马奶奶，她们说，我一出生的时候，你就见到过我了，可是，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小女孩慢声慢语地，盯着炕上的老人家问道。

听到了这句话，马村长媳妇第一个带起头大笑了起来。奶奶也看着自己的小孙女噗嗤着乐了。

“ 这孩子，你是不记得我了，可是我记得你呀！而且永远都记得呐！” 炕头上的老太太笑着，伸出两只手来，在眼前生动地比划了一下。“ 你呀！那会儿，就这么大丁点，眼睛都没有睁开，当然不会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