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年
小时候,很喜欢过年,因为八十年代的生活,还是比较清苦,平常吃的是青菜鸡蛋,穿的是一些旧衣服,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
我在家里排第二,在大多数时候,只能穿姐姐穿过的衣服,过年的时候,妈妈才会给我们三姐弟一个人买一套新衣服和一双新鞋子,妈妈说这是:“要辞旧迎新,而且要在年三十(除夕)下午就要洗澡洗头,然后穿上新衣服新鞋子,等待新年的来临,期待着我们明年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好,常常都有新衣服新鞋子穿。”
每年的除夕,我们家乡的风俗就是杀鸡,买海鲜,买猪肉,还有其它喜欢吃的东西,所有的菜和肉,都要在除夕这天吃一半,另一半留在年初一吃,妈妈告诉我们:“这是年年有余的意思,象征着年头到年尾都有丰富的食物,生活过得很富裕。”
妈妈还不忘告诫我们:“年初一不要说不吉利的话,要说些恭喜发财、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等等吉利的话,这天说的话比较容易变成现实。”
我最期待的除夕夜终于到了,妈妈早早就准备好鸡肉,猪肉,鱼肉,和各种小菜,年轻时候随军当厨师的爷爷,在这一天会给我们下厨,把这些菜变成美味可口的佳肴。
这一天,是我一年中吃得最满意的一顿了,有时候爸爸砍鸡腿,砍两个的话,就是弟弟和我一个人一个,村里老一辈教导:鸡腿是给最小的小孩吃的,如果只有一个,我就只能看着弟弟吃。
而爷爷每次都包下了鸡屁股,不但过年,平时杀鸡,他也爱用鸡屁股和着酒吃,我们都不喜欢吃,也不敢吃,怕那一股子骚味,看到爷爷吃得津津有味,我们便站在旁边笑着问爷爷:“阿公,你怎么敢吃的?好大一股骚味啊!?”
爷爷一边吃,一边享受的摇着头说:“这是人间美味,你们小孩子不懂!”
我们一边吃饭,还一边叫爷爷讲他从军的故事,爷爷说:“那时候我跟着一个师长做厨师,军长吃过我做的菜后想要我去他那里,给他做厨师,师长不肯。后来师长调到香港去,要我也跟着去,我舍不得家里,就回家了,后来才有你们,如果我随师长去了香港,恐怕这个世界就没有你们爸爸和你们啰!”
我当时想幸好爷爷选择了回家乡,不然这世上就没有我了,从此,心里更加的敬重爷爷,后来爷爷叫我看牛,我再也没有拖拖拉拉过,在这之前,爷爷叫我看牛,我害怕那只用角把我顶起过的大黑牛,总不肯去,八岁那年,有一次我不去还被爷爷追着打,从村头追到村尾。
吃完团年饭,我殷勤的打开我们家的黑白电视机,给爷爷看,爸爸就要贴对联了,妈妈是不管这些的,她要给我们准备红包,我们姐弟仨就给爸爸帮忙,把大门小门都贴上对联,所有门的门头都贴上三张红纸,连放草的草屋和猪圈都要贴上。
贴完对联,我们一家人就围着电视机,一起看跨年联欢晚会,上面有唱歌、跳舞、相声、小品、魔术表演等等好看的节目,那些相声和小品,看得我们都嘻哈大笑,我很喜欢听唱歌,有一首歌叫《我的祖国》后来还给我改歌词了。
到了凌晨零点,家家户户和爸爸开始放鞭炮,长长的鞭炮响了很久,接着就是每家每户的鞭炮声轮流响过不停,新年终于来了!然后,我们给爷爷和爸爸妈妈拜年,他们给我们新年红包,说快高长大,学习进步等祝福语,放了鞭炮,拿了红包,我们才上床睡觉。
过年是我们中国人和人之间,家和家之间,共同渡过的一个日子,也是人和人之间维系关系和感情的重要日子。
年初一早上起来,妈妈早已经做好早饭,一家人又在一起吃了早饭,代表年年都团团圆圆;吃完早饭,我们就到街上玩,看舞狮,爸爸妈妈总是会到镇上看,我们跟在后面,舞狮的人在一家店铺拿到红包之后,又去另一家,我们也跟着,直到下午快吃饭的时候,才尽兴的回家吃饭,晚上又围着电视机看春节联欢晚会。
年初二,是春节探亲第一天,探的是奶奶娘家,虽然奶奶已经在我三岁的时候不在了,但我们每年还是会去舅公家,舅公家和我们家距离不远,如果直线走,大概半个小时便能到达,可是中间隔了一条河,又没有桥,只能弯一个大弯,去到镇上,才有桥,起码多走了五公里路,这样到达舅公家要一个多小时。
每年这个时候我就想:如果在这河上面建一座桥该多好啊!这样去舅公家就近了一半多,又方便,可是到现在物是人非,桥还是只有一条桥,路,除了铺了一层水泥,还是那条路,而舅公舅婆却都不在了。
每次差不多到舅公家时,便远远看见舅公或舅婆在往我们来的路上张望,他们正在焦急的等待我们的到来呢!当爸爸的拖拉机“哒哒哒”的到了门口时,我们便大声的喊着“舅公!舅婆!新年好!”
舅公舅婆就眉开眼笑的迎我们进去,拿出很多零食招呼我们吃,嘴里还说:“怎么这么久才到的?等你们吃饭呢!外面太冷,快!进屋吧!”听说奶奶是舅公唯一的姐姐,而爸爸又是唯一一个每年都去探舅公舅婆的外甥,得到的礼遇真是应了“外甥皇帝”的俗话。
初三去姑姑家,两位姑姑都比爸爸小,大姑姑没建房子去城里前,都要翻山涉水才能到,比舅公家还远,自从建房子到城里,两个姑姑距离就近了,也不用分两天探了,一天就可以去她们两家,由于大姑姑是女强人,不爱厨艺,小姑姑煮菜比较好吃,就每年都习惯了去小姑姑家吃饭。
初四是我们村的开年日,也是妈妈娘家的开年日,我们习惯了每年这一天去舅舅家,离他们家也只有十分钟的路,我们常常是早上到中午招呼好来探亲的亲友,下午才去舅舅家,两位舅舅和外婆是住一起的,后来俩舅舅都搬城里了,我们也只能开车去了。
大舅舅也是一名厨师,每次过年去他家,他会做白切鸡、皱纱鱼付、鱼丸、扣肉等,每道菜都是罗定出名的名菜,而我最爱吃的还是他做的扣肉,五花肉夹着香芋,又香又嫩滑,使我这个小吃货肚皮吃得圆圆的,大家都爱吃大舅舅煮的菜。
到了晚上,两位舅舅两家人,才有空到我们家来,这时候,最高兴的还是爷爷,因为爷爷和大舅舅都是爱喝酒的人,而且喝的是度数高的白酒,两个人在席间喝起来,边喝边聊天,我们大家都吃完了,他们还在喝,还借着酒劲,天南地北的聊个没完,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有一次我看他们喝得高兴,不禁想:“”这酒真有那么好喝吗?”后来我背着他们偷喝了一口,感觉又苦又辣,辣得我拼命吐出来,嘴里直嘀咕:“咳!咳!搞不懂他们为什么那么爱喝酒的?这不是又苦又辣的白开水的味道嘛!咳咳!”
后面的初五到十五,都是按亲疏去探亲,到年十五就是元宵节了,过完元宵,就要回复正常工作生活的时候了。
小时候我们每年过年,都是这样过,平淡又普通,真实又有意义,长大以后,好像走动就少了,也没那么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