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阵痛(20)
华中平原的春天是短暂的,小城的人们把春天叫春脖子,真是再形象不过了。开过春,田野里,河坡里,被压抑了一冬的麦苗和青草,竞相焕发出勃勃生机,麦苗拔节似的往上窜,青草使劲顶破初春的冻土往上钻。一切都是那么富有生机和活力。
各种各样的野花和叫不上名儿来的植物一夜之间也都重新冒了出来,挤进这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华中平原,蔓延到无边无际,田地里,河坡里,水沟旁,都被他们占领,像花仙子变得魔术一样,这一群,那一簇的,随着春风起舞。
他们挑战着华北平原春天不可避免的倒春寒,在料峭、凛冽和冰冷的寒风里起舞。小城里走出去的浪子们,也是这样,不管经历了多少严寒风霜,只要给一点阳光和雨露的恩泽,就会像家乡的这些植物一样,坚强的傲然挺立,迎接着一日又一日得考验,始终生气盎然,百折不挠。
莫三爷和莫五爷坐在河边,看着这些,童年的记忆蔓延开来,各自感慨万千。他们觉得家乡的这些景物从未在他们生命中褪去色彩,早已经成为了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
莫三爷,骨架清奇,眉浓而不料峭,双目有神,鼻梁高耸,唇薄而矜持。身高近一米八,自是卓而不俗,风流倜傥之貌。1949年离开家乡参加革命工作,后续深造学习,1957年毕业于河南师专(现河南大学)数学科。历任初中、高中、师范、师专,师院数学教师和数学系教授,在几何研究方面造诣颇深,深受同行们的高度赞扬与尊敬,有着莫几何的美誉。关心爱护学生,尤其偏爱寒门学子,尽自己最大努力给与一切可能的帮助和指导。深受学生爱戴和拥护。
莫三爷可算是莫家大院的文才了。那莫家大院的武将就非莫五爷莫属了。莫五爷1956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9年入党,1962年某空军学院学习,历任战士,班长,排长,连长,副团长,团长,1985年任某军区分区副司令员。戎马一生,精忠报国,彰显男儿本色。为人处世上,对部下宽容,对大事豁达。没有任何背景,靠着自己的实力和本事,一步一步趟出了自己的仕途大道。内中艰辛和坎坷,不为外人道也。
莫家这五兄弟,除了莫大爷,都是心高气傲的秉性。他们一方面真诚的期望每个弟兄都能在各行各业干得风生水起,光耀门楣。一方面又都善意的希望自己混的更好,看不过眼别人比自己强。这些矛盾的思想纠葛在一起,似乎又并不妨碍着 弟兄们的相亲相爱。人的感情应该是所有哺乳类动物中最复杂的吧。
“快,快,起竿!”莫三爷盯着河面轻声而坚定地吆喝着莫五爷。莫五爷赶紧拉起鱼竿,真的是一条鲤鱼咬钩了。莫五爷使劲把鱼竿往身后甩去,鱼儿落在河岸草地上,来回蹦跶着。
莫三爷也钓到了一条大鲤鱼。莫三爷赶忙捡起来扔到水桶里。“咋样,老五,服气吧,本地鲤鱼是最喜欢蚯蚓做的鱼饵的,这回你信了吧。你别看你带回来的鱼饵卖价贵,本地鲤鱼不喜欢也是不行的。”“是,三哥你说的对。”莫五爷正高兴自己的收获呢,落得顺水推舟,让莫三爷高兴高兴。哥俩又在鱼钩上放了鱼饵,甩了个漂亮的弧线,把鱼竿轻轻地放下,全神贯注的盯着河面,观察着军情。
忽然,莫小莉慌慌张张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三爷、五爷,大事不好,俺二姑奶奶要上吊呢。”原来这二姑奶奶坐等这两个弟弟先开口说盖房子的事呢,谁知道,两个兄弟天天只管钓鱼,并不急于提这件事。这下,二姑奶奶可坐不住了,眉头一皱,寻思着自己得先发制人了。就有了这出好戏。
莫五爷和莫三爷一听,什么鱼啦,鱼竿啦,都顾不上了,站起身往家里跑。一进大院,就听见二姐莫二凤哭嚎着:“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死,我不活了。”二人连忙撞进屋,只见梁上栓了一个打了死结的大围巾,莫二凤站在榆木凳子上拉着围巾挣扎着把头往围巾里套,二姐夫老王和外甥建国一个抱着莫二凤的双腿,一个去夺莫二凤手里的围巾套,正闹得不可开交。
莫五爷和莫三爷赶忙跑过去帮着这爷俩个把莫二凤抱下来,按坐在床沿上,几个人围起来,让莫二凤不能有大的活动。“你这是干啥哩嘛,二姐。你还打算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呢,你这是对妈妈的大不孝。”“我干啥类,你以为我想这样啊,我就觉得我咋日子过得这么难类,我孩子大了,该娶媳妇了,我想盖个新房子,我都盖不成啊,我是不想活了呀,我的亲娘啊。”莫二凤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不知道实情的人,还真的会以为这莫二凤回到莫家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二姐,有事好好说,你以为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啥事情都解决了。”莫五爷直截了当的把话说到底了,莫二凤也倒不好意思干嚎了:“中,那咱说道说道,你们说吧,这房子到底让盖不让盖了。”“二姐,你盖房是件好事,一家人和和气气,商量着来。你不要太好强,什么事情都必须依着你得意思来,一不如意就闹来闹去。”
“我们这些年常年在外,大哥帮我们侍奉老母亲,帮我们尽孝,就这一点,我们每个人都要尊敬大哥,感谢大哥。大哥说的不是为自己的私利,大哥这个人没有一点私心。你把前院全挡着,对我们莫家的后代有什么好处,街坊邻居笑话不笑话你。人家会说二姐你这个人不识大体顾大局,是个祸害精。”“这样吧,基本上还是按照你的预想去办,就是跟脚必须要离二道门楼10米远,大门楼拆除之后,新房东边要留出至少两米半宽的道路,新门楼至少和你家新房门楼看齐,不能靠后。”
莫三爷和莫五爷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话说完。莫二凤明白了,原来人家早计划好了,自己没存住气,先把自己的气场搞砸了。自己这杀手锏一出手,可是黔驴技穷了。莫二凤寻思着,自己也没啥招可用了,方案也不离谱,只好同意了:“弟弟们把话说出口了,姐姐不会撂地上,那就这样吧。”到此,莫家二姑奶奶的盖房风波算是刹了个尾,挽了个片。莫五爷和莫三爷怕天不怕地不怕的莫二凤再出什么幺蛾子,又手写一份字据,让莫二凤签了字按了手印。
莫三爷和莫五爷处理完家务事,拜别了母亲,一个北上一个南下,分别奔赴工作岗位去了。莫老太,是白也想,夜也盼,好不容易把儿子盼回来团聚几天,哪里舍得让走。可是没有办法啊,纵是不舍,也只能洒泪别过,还要嘱咐好好工作,不要惦记母亲。
莫三爷和莫五爷临走也是一步一回头啊,看着满头白发,双目失明的老母亲,心酸,揪心啊。母亲这把年纪了,真是见一天少一天,见一次少一次啊。两个人真想奔回去抱着老母亲大哭一场,为了不让母亲更难过,两人强压着心头的悲凉,终于是愈走愈远了。。。。。。
莫老太拄着拐杖,倚在门框上,起风了,吹乱了莫老太鬓角的白发,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什么也看不见得双眼留下了滚滚泪珠,顺着那些饱经岁月的侵蚀刻下的沟沟壑壑而下打湿了衣襟。莫老太就这样站着,站着,久久不愿回去。天下的母亲莫不是这样,含辛茹苦的把孩子拉扯大啦,长本事了,都扑棱着翅膀远走高飞了。只留下双亲空自牵挂,还怕儿冻着,晾着,受气,吃苦,受累了。做父母的就是吃了千般苦作了万般难,咬咬牙就忍过去了,只是报喜不报忧,从不给孩子找麻烦。老话说百善孝为先,浪迹天涯的游子啊,就是不能够常回家看看,也一定要常常书信回家,给父母亲问声安。
莫家大院在经历了一场风波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日子一天天的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