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上升通道即将关闭，我们是不是该停止奋斗 |《北京折叠》郝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罗曼·罗兰

先请允许我说说自己的经历。

我出身寒门，父母都是小学没毕业，而且一身病。我本人属于传说中的高分低能人士，没什么过人之处，只因为还算努力，加上天生会考试，一路打拼到了魔都，并在这里扎下了根。按照我自己的出身，觉得自己还算不错了，当然人各有命，不可能跟那些官二代和富二代的同学们比。

正当我踌躇满志，卖掉了小房子准备为孩子置换一套学区房，以便向着更高的阶级进军的时候，我年迈的父母却双双得了癌症，我好像给一记重拳劈头打回了现实，很多美好的希望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我突然意识到：生活不可能总是按照你设定的方向走。

从英国的《人生七年》中植根于昂贵教育的阶级屏障，到中国的《寒门再难出贵子》中人脉、家境等资源聚集的马太效应，从“盛世蝼蚁”中透出的底层苍凉的绝望，到《北京折叠》里设想的第三世界的冰冷未来，朋友圈里到处充斥着关于阶级固化、底层难以翻身的论调。再加上近一年来魔都房价的飙涨，屋漏偏逢连阴雨，我对未来的信心，在这些负能量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变得风雨飘零。

灰心了很长一段时间，觉得人生无望，努力工作赚钱就像西西弗斯推石头一样毫无意义，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朋友圈里转了一个亲人生病需要社会救助的帖子时，我突然感到幸运，幸亏我曾经还算努力，还算赚到了不多不少的一些钱，如今虽然没有给孩子买成学区房，可是我至少有钱给父母看病啊。灾难已经发生了，可是这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致命的打击，该吃该穿该给孩子读普通学校，生活照旧，无非是离再上升一个阶层的梦想更加遥远了一些。

这时我明白了。中国的所谓阶级，远远没有达到印度的种姓制度和清朝八旗制度那样的固化程度，甚至没有达到英国那样贵族和平民泾渭分明的程度，从唐朝实行科举制度以来，中国的阶级流动性从来都很高，那时候万般皆下品 ，惟有读书高。读书还是寒门子弟晋升的唯一出路。而现在，社会机遇变得多样性，并不是只有读书好学历高才有成功的机会。如今这些论调里所谓的寒门难出贵子，所谓的通过努力读书、努力工作很难爬得更高，其实是在说通过读书已经很难爬到最高，很难成为富豪、名流而已。寒门和贵子，代表的是这个社会贫富分化的两级。而我们的社会并不是应该致力于让寒门多出寥寥几个如马云、潘石屹这样的显赫贵子，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提高整个寒门阶层的生活水平，让居者有其屋，病者有其医，尽可能实现教育公平，提高阶级流动性。

《北京折叠》所代表的也只是北上广这样一线城市的极端境况，而且里面的主人公老刀虽然是个垃圾工，月薪也有一万，而且他还正在努力帮养女糖糖读上更好的小学，相对于其他三四线城市，甚至农村，他已经是中产阶级了。这本书里还提到，当初要留在北京的农民工有七千万，最后像老刀这样能留下的，只有两千万。在帝都和魔都，能留下来的就是成功。只要他们继续坚持，总有摆脱困境的一天，最不济等到攒够了钱逃离北上广，找一个小城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

所谓的阶级固化论调，根本就是大多数已经成为中产或正在成为中产的人所提出的，因为只有他们的立场和视角才能看到更高更远的顶层，金字塔的塔顶，才有时间对自己前面越跑越快渐行渐远的那个顶层望尘莫及望洋兴叹；阶级固化论对于底层的人民根本没有太大的影响，饭碗才是摆在他们面前最实在的问题，他们根本无暇去思考自己的孩子能不能上私立小学，能不能晋升更高的阶级。作为金字塔的底层，顶上的富人阶层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视野和想象力范围。

常常有人嘲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其实鸿鹄有何尝试着理解燕雀呢？ 我们绝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要一步登天，一口吃个胖子，我们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脚踏实地，一步步改善自己的处境，改善父母和孩子的处境而已。越是在底层，渴望改变的意志就越强烈，生存的活力也越炙热，底层到处涌动着破茧而出的生命力。大多数底层的人们，即使来不了北上广，村里可以来乡里，乡里可以来镇里，镇上的可以往县城混，到了县城机遇就更多了，可以直接来到帝都魔都、省城，最不济也可以去三四线城市。请不要武断地用一句“社会阶级已经逐渐固化，寒门再难出贵子”，就一叶障目地遮断了底层人民一步步向上拱爬的梦想。

身处底层的人们，也不要把社会阶级固化当作不想奋斗的借口；不要因为前途渺茫，就丧失了奋斗的动力。人不是因为有了希望才奋斗，而是奋斗了才有希望。

我们要清楚地认识到，通过教育很难晋升更高的阶级，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社会价值导向和教育的问题。现在整个社会倡导金钱至上的理念，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盛行，奢侈成风，富起来的人并没有实现达则兼济天下的初衷，为富不仁，炫富成瘾，为社会做出了坏的表率，人人都在横向比较，心态越来越失衡。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之下，教育也充满功利性，大学和职校之间的界限日益模糊，教育从培养人文精神逐渐转向一切服务于就业。在这样功利的大环境之下，读书确实已经难以改变命运，但不代表学习不可以，成功不再是一蹴而就，未来的竞争不是百米跑，而是一辈子的马拉松长跑，甚至是几代人的接力跑，所以成功必然属于持续奋斗的人；高学历已经不能改变命运，但是高技能可以，在提倡工匠精神的今天，有一技之长的人将永远占有一席之地。

当今社会确实存在不公，但是我相信这并没有改变勤劳致富的规则，只不过这个过程被延长了，以前只要一代努力就可以咸鱼翻身，荫蔽后代，而现在，需要经过几代人的一步步努力才能使自己的后代一点点拾级而上。我的父母那一代生不逢时，身处乱世，出力无门，自己没有饿死，被整死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努力，在能够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并供养我上大学，在大城市扎根，已经是他们这辈子最引以为豪的成就。而我，虽然天生不是富二代的命，这辈子可能也没办法成为富一代，但至少我给自己的后代提供了大城市这个更高的平台，让孩子在这里受教育、生活，他将来也一定会比自己的父母更加优秀。

是的，也许寒门真的越来越难出贵子了，可是这一点都不妨碍我们每个人成为更好的自己，和更好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