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地域迷信的“广东文化”

程美宝，出生于香港，毕业于牛津大学中国研究所，现任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研究领域为近代中国社会文化史，兼任《历史人类学学刊》执行主编。

你熟悉的“广东文化”是什么？在约定俗成的观念中，除了粤语、粤曲、屈大均和那广为人知的广府点心外，还囊括了渐成规模的潮汕文化及客家文化研究。不过，在喜爱粤曲的程美宝教授看来，所谓的“广东文化”，是一个在具体历史过程中建构、并在特定的历史场景中展现的、以文人团体为主的“文化观念”。事实上，这种观念只有模糊的共性认识，而绝无标准的划分标准，反而更显示出大力宣扬“广东文化”，背后有深厚的国家身影。

曾就读牛津大学博士、直接受教于科大卫先生的程美宝教授，其著作《地域文化与国家认同：晚清以来“广东文化”观的形成》与科大卫先生的力作在方法上有异曲同工之妙。程教授告诉我们，所谓的“广东文化”显示出来的“地域”特点，其实有着历史和现实的两种悖论。如果从传统士大夫编纂的笔记志乘来看，表现出的是一种从上而下的“国家”（“皇朝”）意识的渗透以及从下而上的对这种“国家”（“皇朝”）意识的理解和创造，也就是说，我们在文字史料中看到的“地方特色”，其实都是一个庞大的“国家”的存在。

不过，为什么近代以来的知识分子，如此热衷于塑造“广东文化”的主题呢？程教授通过追溯广东自古至今与中央政权的互动关系，揭示出了一个最根本的原因：“广东与国家的政权和文化距离越远，广东的政客和文人越积极论证他们的地方文化与国家文化有着同根同源的关系。”所以通过考察“广东文化”的建立过程就不难发现，这一概念除了顺应国家文化的定义改变而更替内容外，也会因为在这一地域范畴里活动的人群角力产生势力消长而变化，比如客家文化和潮汕文化在“广东文化”中逐渐占据一席之地就是显著的例子。但不管如何填充和增减，“广东文化”都不过是“中国文化在广东”之意。其实，“广东”不仅仅是客观意义上的行政或地理单位，而更多的是我们自己意识中主观划分。我们所熟知的“广东文化”，其实仍然是一个传统的国家历史的延续。

破除固有的地域迷信，并非要“破坏”我们对自身文化传统的憧憬，相反，程教授的用意，在于让我们“更设身处地第去理解定义这些地域文化的人物和他们身处的时代”，惟有这样的方法，才能让我们更能明白，那些岁月那些人，是怎样走过来，变成今日我们印象中的“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