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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猫

2022-08-03  本文已影响0人  上官谛雪

  红砖路两侧满是梧桐树,金黄色的梧桐叶铺满了路面。梦清甚至找不到一点红色。

  他隐约瞧见从萧瑟的天边走来一个女人,她的气色极差,来请梦清出诊。

  黄狗和白猫睡在一起,被碎叶声惊醒了,向室内走去。

  患病的是女人的丈夫,她迟迟说不出口,竟哭起来。

  “我们放弃治疗了,从大城市回来。”

  他想女人是知道没有出路的。但是求助于他更是无济于事,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恐怕您也没办法吧,没关系的,我恍惚着过来了,也是......”

  窗外落了几片叶子,沙沙地响。

  女人所住的巷子里,有些中年妇女正借着溪流洗衣。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三幢双层矮楼。女人说,人们每天都要推着摊车到很远的闹市去谋生。此时从溪边茂密的黄草中,飞出来两只白蝴蝶。

  破旧的木门敞开着,三个狭窄的房间足以一眼望尽。水泥地面上裂痕满布,四周的白墙也褪了色。男人在床上一动不动,唤也唤不醒。

  “对不起,也许我什么也做不了了。”

  “没事的,让所有的梦都付诸东流吧。”

  梦清一直感觉有些怪异,虽然有预感,但无论如何,人到这种地步,总是难逃一死吧。那么,自己的到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女人倚在窗前,迎着午后的秋光。梦清这才注意到她如月的浓眉和有着金凤蝶条翼状痕影的眼角。凄美之意涌上心头。

  梦清不愿去想她的身世,她的家庭。他为她异常的平静所震慑,毕竟到此为止也只是停留在初见阶段吧,人们初见的模样都是能给别人好感的,一旦了解甚多,岁月变迁,难免要互相厌恶起来的。

  “至于亲人逝去的痛苦嘛......”

  “很难释怀吧?”

  “我早就释怀了,流泪是另一回事了。”

  “这样一来,你会艰难许多。而且,似乎没人帮得上忙呢。”

  “您说的对,蒲公英总是要四散纷飞的。”

  女人的发丝随秋风飘动,枫树的枝叶摇曳着,光影闪闪烁烁,她的面容像水波一样,映出秋天小镇的风景。

  她倒来茶水,可是没有餐桌,只能摆在窗台上。一只花猫从远处踏着茅草屋顶归来,趴在树下添起爪子,枫叶缓缓飘落在它身上。

  “大概是普洱放多了,茶有些苦涩。”

  女人没有答话,只是把左边的头发撩在耳朵上,日光在她的指尖泛起彩色。

  “请您多看看这光景吧,不久就要凋零了。”

  远处遍地农舍,低矮的屋檐连成一片,在暗金色的风声中更加萧瑟了。

  “如此轻描淡写,是你对自我的救赎吗?”

  “这样吗?无论何事,真正能救赎自己的只有自己了吧。”

  她的双眼早已哭红,但是还闪烁着秋光。花猫入睡了,秋风也平息了,一切寂静下来。

  “今晚的秋霞会很好看吧?”

  “当然啦。”

  小巷中晾着的衣服滴水入溪流,像是有节奏的韵律,梦清恍然想起远走他乡时,雨水在车窗上流落交织的幻影。

  或许生命本就不该叫做生命吧,它更像是一股清流,穿越荒漠,带来生机,汇入大海,又去向荒漠,绝不往返,却新生不息。

  梦清独自坐在街边的石坛上,恰好这附近是祭奠抗战英雄的场所,所以来的人很多。虽是嘈杂,可是他却觉得宁静。

  秋天的晚霞从山峦的尽头渐起,天空还是蔚蓝色,如宝石一般澄澈。金色霞火与蔚蓝光辉相交错,形成一个不可名状的国度。隐隐约约之中,梦清见到有些记忆中的面庞的幻影也在霞云之间出现,却似断带的影片,闪烁着越发模糊。

  “梦先生,我叫织霜。”

  梦清想起女人的最后一句话,那时他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但是她的一句低语却像是秋日群山间久久的回响。

  几天之后,梦清又去了织霜的住处。那扇看似永远不会关上的门却上了锁。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竟然是最后一面呢。”

  那只花猫按时回来了,踏着满地的枫叶,冲他伸伸懒腰。从它的耳朵后面,飞出来一只青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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