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

青春虽将散场,所幸你还在我身旁

2017-08-11  本文已影响25人  喵语者

1  花褪残红青杏小

宋言一开始是极瞧不上陆逸这个人的。

一个大二男生,开辆破奇瑞,天天呼啸招摇地驰过整个校园。

衬衣虽然很白,但是被他自以为很帅地敞开了两个扣子,风一吹,过长的头发和衬衣就飘起来。甚至于偶尔,裸露了大半个排骨似的胸膛。

参加个社团活动吧,也不老实。打个鼓还模仿着Beyond演唱会上的狂放姿势。

多么轻浮,多么浮夸。

纨绔子弟!自诩文艺青年的宋言不止一次对室友吐槽,最终都以这四个字作为结尾。

室友西瓜每次都笑得让她有点毛骨悚然:"我说宋大小姐,人家才开个奇瑞而已,当真当不起您这'纨绔'二字!"

宋言有点恼羞成怒:可你看他那个嚣张跋扈的死样子!上次辩论赛,分明是他迟到了,上来连个跟所有人的道歉都没有一句,没事儿人儿似的就开始自己的乙方辩论。我就没见过皮这么厚的人!”她边说边翻白眼,当真有点“柳眉倒竖杏眼圆翻”的意思。

“还有上次他跟同学表演完节目,一堆纯蠢女生围上去,他还给别人挨个签名,他还真当自己明星啊?”宋言嗤一声,“肤浅!”

圆圆脸的席关挑眉笑道:“我说你最近怎么老跟这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过不去,这算不算古人说的‘孽缘’?”

席关最近拟在豆瓣写一篇关于李碧华《青蛇》的书评,反复在研究翻拍成的由王祖贤张曼玉主演的电影《青蛇》,也在查佛经和一些旧书典籍里的白蛇传说,满嘴都是“前世今生”“福报”“浮生”“红尘”之类半文半白的词儿。

她不说还好,此话一出,宋言霎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床上跳起来:“缘你个鬼!你就满肚子的男盗女娼的坏肠子!”边说边合身扑到对面西瓜床上去呵她的痒。

两个女孩吱吱嘎嘎地笑闹着,这是她们大学生活的日常。

2  新绿方浓

彼时年少,她们时常抱怨化学专业课时时做实验的无趣,可一转头又能为了一部电影一本小说如痴如醉。

位于这座城市新开发区的校舍宽阔敞亮,尚未动工的人工湖只是一片空地。宿舍四个女孩子,年纪相仿,性格迥异。直爽泼辣的宋言和安静腹黑的西瓜看似性格迥异,却最喜欢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食堂一起吐槽八卦。

理工科相对枯燥的课程,并不能掩住少女懵懂的情思。

二人都喜欢看书,常常书包里放一盒牛奶一片面包就能在图书馆从午后待到天色昏暗。

最近受席关的影响,宋言也看了不少前世今生之类的小说传记,甚至因了《青蛇》故事实在动人,还把李碧华的《生死桥》《胭脂扣》等小说借来细读,也下载了电影来看。

电影《胭脂扣》之如花和十二少初遇

不识情为何物的年纪,又哪里看得懂《胭脂扣》电影里如花与十二少的痴缠。只是,这并不妨碍她们为了梅艳芳凄切的转身落泪,为了十二少的贪生愤慨。男人贪生,女人贪爱;及至最终,媚颜依旧的如花,面对猥琐苍老的十二少,终于决绝转身,观者恍觉浮生若梦。

对着宿舍电脑上如花孤清的身影,宋言只觉五内翻转,情思缠绵,忽又觉得沉重无比,却是难以言说。甚至连平素与席关笑闹的心思也没有了。

她怔怔地躺在宿舍的床上,窗外传来的蝉鸣和远处操场上男生女生的欢呼鼓噪声,都慢慢从她耳边慢慢弥散开来,又慢慢抽离远去。睡意朦胧间,她觉得自己进入一个宁谧但是遥远的境地,一时间居然分不清是幻是真。

手机震动起来,一把清凉的声音变得清晰,她努力试图听清楚,又觉得眼中居然是湿意弥漫,是的,不用听清不用分辨,她就知道那个人,那个本以为早就忘了的人,是楚天。

3  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

宋言家在农村,在村里家境尚算小康。但是为了供养她和哥哥读书,父母不得不外出做点小生意赚钱。

凌晨五点起床上早自习,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背书做题,睡一间房数十人的集体宿舍,冬天里去上学的路上在结冰的路上结实地摔了一跤又一跤......这些日子是宋言初中和小学的日常。

彼时年幼,除了羡慕其它同学有父母经常来探望,宋言并没有觉得生活有多苦。她读书成绩一直出色,甚至初中时代,连着三年稳居年级第一。学校生活氛围纯朴,出色的成绩是她最好的护身符。

少女时代的她,清高骄傲,目若朗星,脸上满是倔强。

那时候也有男生偷偷传小纸条和写信给她。更多的稚嫩的表白语句,居然是,“我欣赏你的坚强”。

也有一个男生,将一束白色香花放在她的课桌里,引了班上女生的惊呼。

可是这些,并没有打动少女宋言尚未成熟的心。

她只牢记母亲的殷殷叮嘱:考上大学,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早恋这种事,不会在她这样的女孩身上发生。

初中三年,她都是班长。小镇不大,邻家男孩跟她同班。

赘述至此,不过是因为,曾经以为的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里,楚天说他一直都在,而且,他从小学时就认识她。到了初中,楚天和宋言邻家男孩杨林成了兄弟,更是对她熟悉至极。

只是,那时候她清高耀眼,而他沉默寡言背景般的存在,并未给她留下什么印象。

仅有的印象是初三时,楚天和杨林坐同桌,两人不知为何争执起来,楚天脸色煞白,杨林面色通红,当真蔚为奇观。宋言不知道原来人生气时的外在表现居然如此不同,只觉有趣,没有去劝架,反倒看得津津有味。多年后还拿这件事取笑后来成为深交的他们兄弟二人。

那时候95版《神雕侠侣》正在热播,主题曲《归去来》广为传唱。

课间休息时,楚天杨林往往分饰男女主唱,杨林先唱“这次是我真的决定离开,远离那些许久不懂的悲哀,想让你忘却愁绪忘记关怀,放开这纷纷扰扰自由自在”,楚天接上去“那次是你不经意的离开,成为我这许久不变的悲哀,于是淡漠了繁华无法再开怀,于是我守着寂寞不能归来”。然后到了那个经典的“啊啊啊啊啊”,两个人就一起深情地唱出来,再分别唱"涌起落落余辉任你采摘"和“留住刹那永远为你开”。

以后的很多年里,宋言每次听到这首歌的旋律都会想起两个少年半深情半搞笑地唱这首歌的情景,有时不由地嘴角挂上笑意,有时却想落泪。

她想自己大概是老了吧,居然开始回忆了。

4  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

高中阶段的宋言,成绩一落千丈。

被青春期敏感心绪、脑神经衰弱困扰,她开始失眠,晚上经常彻夜不眠。

爸妈忙于生计,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给她钱让她去医院买药治病。

一碗碗的中药灌下去,没有用。

成绩开始下滑。她愈发沉郁。

宋言后来回忆自己的高中时代,觉得自己像走在一个不见阳光的潮湿隧道,看不见光亮,被压力和莫名其妙的各种情绪吸干了精气神。再不复少女时代的明媚阳光。

高三时,邻居杨林和楚天在外合租了房子,意在避免集体宿舍的嘈杂安心温习功课。

那个时候,因为经常课余几个人一起去打羽毛球温书,宋言和楚天真正开始熟悉起来。

宋言对这个有这清秀面孔瘦瘦高高的男生,印象并不深。初中时他身形瘦弱,不知怎的高中一下子长高到了185cm,衬着白皙的皮肤文秀的五官,算得上变成一个好看的男生。

他的家境似乎不错,衣服总是斯文得体的。性格温文,笑起来总带几分羞涩的样子。

小城的道路,一下雨就变得泥泞。有次他们一起去杨林那边,路上宋言一下子滑得一个趔趄,楚天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拉她。拉倒是拉住了,可是溅起来的泥点却弄脏了两个人的衣服。站稳后,意识到彼此拉着手,两个人都急急地放开了。宋言羞得低了头,但是看到彼此衣服上的泥点,又觉好笑,不由笑出声来,楚天也红着脸笑了。

那次二人都没有回答杨林关于他们脏兮兮衣服的调侃。只说是路滑弄脏了。

高考在即,课业压力愈发繁重。一轮轮的模拟考试,行色匆匆的同学们,黑板边大大的倒计时牌子,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是那一天吧,那个夏日午后,宋言推开门进去找他们玩。刚欲开口,发现杨林不在,只有楚天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午睡。她于是拉了小凳坐下,拿出试卷看起来。

想到母亲上午电话里的殷殷叮嘱,再看看上次模拟考卷上惨淡的分数,她不由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身后传来楚天带着睡意的声音。宋言讶然,原来他没有熟睡。

宋言有点被窥破隐私的尴尬,强词夺理道:“你这样被父母保护照顾得很好的人,自然不会明白我为什么叹气。”

楚天没有反驳或者跟她斗嘴的意思。他甚至比平时几个朋友一起玩的时候,更沉静。

“你没有见过我的父亲。”他莫名说了这样一句话。

宋言觉得他的语气里,有种难以言述的忧伤。她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不忍出声打断他。

"我家就在咱们镇上,一开始父亲跟家里叔伯一起做些小生意。初中时,有天他如常开张,不巧碰上了两伙人斗殴。他被误伤,从此丧失了部分劳动能力。生意不能再做,每天里只会同人在街角下象棋。那时候到现在,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外地打工供养我和妹妹。”楚天的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似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宋言忽然明白了为何他的衣物看起来总是新潮时髦,原来那是因为他的母亲都是在外买好了寄回给他的,到了封闭的小城,自然显得招眼。

她不敢接话,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词穷,并且,过于关注自己的悲喜,似乎从未真正贴近关心过身边的朋友。她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偷瞄了一眼楚天。

却发现他依旧闭着眼睛,神色如常,连躺在沙发上的姿势都不曾变过。

可她却觉得他的悲伤四溢,冲破了平日里温文的表面,汹涌地袭击了她。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隐痛。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此后宋言再和他们出去玩闹,看楚天时就时时生出几分说不出的心疼。她并没有刻意做什么,他也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总是在她面前沉默,常常在帮她拎书包或者一起做题的间隙里,看着她笑得温暖和煦。那是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默契。

宋言几次发现课桌里,书本围护着包裹完好的糖葫芦,她悄悄地收起来。她知道那是楚天对她无言的宠溺,心底柔软成一汪春水,几乎舍不得吃。只因为她说每次吃糖葫芦,就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逛街的温暖美好。

后来虽然他们最终被命运的洪流分开,散落异地,宋言想起那时的单纯年少,还是忍不住微笑,并且充满感激。

宋言见过与他们同校的楚天的表姐,同杨林一起去楚天家里下过棋,见过楚天可爱的妹妹,也见过楚天干净利落的母亲。

他们的家距离不过几公里的乡村公路,那时候觉得远,长大了会开车了,才发现可能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在城市里,也可能不过是几个红绿灯过后就能到达的距离。

可就是这样短短的距离,多年后在异地漂泊的宋言,在梦里却是一直走啊走啊找不到门,仿似已隔蓬山万重。

就这样失散了。或许是刻意不愿意再见了。无论如何,就是不能再见了。

5 此去经年

高考失利,宋言听从同样落榜的表哥的建议到了邻城复读。

少年时代总觉得,离开一个环境自己的人生就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新的学校新的教室。复读班内压抑的氛围宋言很快也就习惯了。

她穿得更加素淡。却形成了必须清洗一头黑发的恶习。这个习惯后来再也没变过,哪怕出差各种不便,哪怕回家已经凌晨。她每夜在这样的清洗里,理清一切纷乱的情绪,放下积蓄一天的疲惫,然后大脑放空地睡去。

纷乱的梦境代替了失眠。她的脸开始恢复一点血色。开始用文字宣泄情绪。

租的公寓楼下有对中年夫妇摆一个简陋的夜宵摊子,每晚她从学校自习归来,都会坐到摊前的小凳上吃一碗四只的汤圆。枣泥的、黑芝麻的、红豆沙的。路灯的光亮昏黄,北方的冬夜寒凉无比,这些微的暖意,却似乎足以温热了肺腑,救她贱命于水火。

学校公寓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宋言没有觉得苦,反倒多了些处之泰然的平静。

这一年因为沉静,落下的功课做了较系统的补充。

小城城南公园刚建好,不用补习功课的周末,伙同表哥和同班新认识的几个投契的同学,一起骑着自行车奔行于垂柳拂岸的河提上,风吹来大家一起唱周华健的《最真的梦》,不是不开心的。

后来宋言一个人在深圳漂泊多年,回想起那时的单纯欢乐,都觉得是人生的好时光。

那个时候手机还不普及。穷学生也并没有电脑,连QQ也只是少数人的游戏。

书信倒是可以,可是她不知道可以寄到哪里。这一年她都生活在邻城,假期也只是父亲带着母亲准备的衣服零食来看她。

楚天楚天,已经成为一个遥远的梦。

少女情怀辗转,总挂住成年后觉得无谓的自尊。她落榜了,他们,她都丧失了主动去联络的勇气。

后来回乡,堂妹说杨林的一个朋友曾经过来侧面打听她的消息。她默然。并没有回应什么。但她就是知道,那就是他,楚天。

他已经去念大学了吧。

想不到毕业即意味着分离。或者这就是永别吧。

一年后宋岩到省城念一所二本院校。她原本是痴迷于文字的人,高中文理分科的时候却选择了理工科。她已经习惯了在生活中许多需要做出抉择的关口,做出似乎最符合世俗标准的“好”的选择。

那时她还不知道,命运总给你意想不到的安排。你无意追逐的,命运之手往往慷慨地将其摊平在你的面前;你拼命想得到的,却往往是镜花水月,不过一场幻梦。

9月的省城开始显示中部城市特有的初秋气象。早晚温差开始加大,正是夏秋交替的日子。父亲送她到村口,搭上了前往省城的大巴。三个小时后,她无措地背着少得可怜的行李出现在郑州郊区的客运站。

她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正是新生报道的时节,很多学校都派出了迎接新生的大巴在车站迎候,可是她却没有找到自己学校的大巴。只能搭乘好容易等到的公交到了学校。

大学生涯的序幕是军训。

宋言清楚地记得,那是军训两周后的午后,她正在宿舍睡觉。宿舍电话忽然响了,室友喊她接听。她讶异,因为除了父母,她尚未知会任何人宿舍的电话,而父母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的。

电话里是一把带点慵懒气息的男声。他似乎很怕宋言挂断电话,他说我是杨林的朋友楚天。

6  你聪明的,告诉我,这究竟算不算爱情

再见楚天,是在同城华北水院的操场上。那个学校有美丽的法国梧桐,楚天杨林是同来郑州找那个学校的同学玩。

原来他们两个大学仍是同校,在邻城的师范大学,早她一年入学。隔着一年的时光,他看起来成熟了些,面容还是惯常地带着些忧郁。

四个人去打火锅喝啤酒,排成一排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没有了高考的压力,大家的状态都不再紧绷。大家笑着说着以往备考时期一起通宵打扑克的事,又交流着一年来彼此的经历。

晚上宋言执意回校,楚天坚持说我去送你。杨林和另一个同学朝他们促狭地笑着跑开了。

9月的秋夜凉意随着暮色深沉开始袭来,宋言不住打喷嚏,楚天脱下了外套披到她的肩上。这件外套宋言很熟悉,是他高中时就在穿的。外套上残留着他的体温,一下子包裹住她。还有一种陌生的气息,她不敢抬头看他。

他的步子很大, 她就跟在他身后走着。

“你知道吗?我曾经暗恋你7年。”他的语声清淡,讲出的话却令人震惊。他没有回头看她,只是一径向前走着。

似乎感受到她的疑惑,他说:“小学时,我就认识你。那时候你作为年级代表去台上领奖,我就知道你。”

顿了下,他喟叹似地低语,“你的头发那么黑。”

宋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说得这么平静,仿似多年的暗恋是别人的故事,与他们两个根本无任何关联。

可是她看着走在前面他的背影,却觉出心酸与苦涩的滋味。

她想问那你这次来郑州是专程来看我的么?那我们以后应该怎么办?

她想问那我后续想见你了,怎么办。

她想问那你现在,还喜欢我么。

可是平素直性子的她,当下却没有勇气问出来。似乎从中学时代起,这个有点沉郁的男生,对她而言都是需要仰视,甚至于想接近而不知该怎么做的。

后来宋言读到张爱玲那句“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觉得真的是写女子情思写到了极致。

她在楚天面前就是这样吧。生怕一开口,就更无法把握。

路过学校礼堂时,楚天提出去看电影。

那部《孔雀》。

当暴雨冲刷了门口码好的煤球,成为一滩煤浆,宋言觉得悲凉而寒意彻骨。

都说“一语成谶”,后来宋言觉得那个场景就像她曾经搭建的爱情幻梦的破灭。

散场后楚天送她到宿舍楼下,她跑上楼梯,回头看他瘦高的身影还在那里,只是他并没有看她,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出神。

宋言很想冲过去问他,问他到底在想什么?最终也只是一个人回去睡下了。

第二天楚天就回去了。他在QQ上同宋言道了别。

此后,在下午三点正准备去上课的时候,在临睡前,在图书馆,宋言常常会接到楚天的电话。。他并不说什么,只是闲闲讲几句就挂断了。

宋言开始想以后。她见过他的母亲,在跟闺蜜聊天的时候,她会请教年长的闺蜜如果婆婆太严厉了怎么办。她想他不喜欢讲话,那么以后他们一起就静静地看书也是好的。她想以后工作了,一定要在家里布置一个大大的书房,要有顶天立地的书架,放满心爱的书,闲暇时候就泡在书海里,读个天昏地暗,只是一定要和他一起读。她想他穿衬衣那么好看,以后一定天天把衬衣给他烫得齐齐整整。她想自己从少女时代,在那些隐秘的幻想里,影影绰绰都希望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甚至于全身心交付的,都是他。

他说他曾经喜欢了她那么久,那么他们是有以后的,有未来的,对吗?他们念大学了,是否终于可以开始恋爱了呢?

中秋的时候,宋言鼓起勇气去了楚天的学校。

是杨林接的她。到傍晚时分宋言才见到拿着书包的楚天。他还是慵懒温文的模样,只是吃饭的时候,他说起他们班新来的女同学,说那个女生怎么就可以在欢迎会上笑得那么肆无忌惮。

晚上三个人一起去网吧通宵。凌晨时分,宋言困了,坐在隔壁的楚天一把将她拢在膝上,说睡吧。

她朦朦胧胧地眯着,听着耳机搁不住的游戏声响,还觉得有些幸福。

这应该,是他们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了吧。

第二天宋言要回郑,是杨林送的她。理由是楚天不喜欢接人送人的分离或相聚。

宋言觉得自己想问的,还没有机会问也不知该怎样问,想说的也没有来得及说。

就是那次之后,楚天的电话再也没有打来。

宋言发QQ信息给他,他往往说在打游戏晚点聊。

终于,等到她问我们究竟算不算男女朋友的时候,他回复:你别再逼我了好不好。

震惊与羞耻。宋言当即选择了拉黑他的QQ。

虽然时移事易,她仍是那个清高骄傲的女子,从未曾变过。

杨林主动来解劝,说大家一直做好兄弟不好么,凡事不可强求。

楚天发短信来:"我们继续做朋友,可以吗?"

宋言只觉羞愤,决绝地回复:“不可能。”

就这样就是结局了。

后来宋言工作后遇到了很多类似的境况,她都依旧决绝地面对。她做不到别人的大度宽容,她就是 这样较真的女子,黑白分明。

也是在不久,许是为了让她放下心结,杨林漏了口风,她才知道,原来,楚天同那个女同学,在不久前就已经在校外公然同居了。

宋言感觉自己等待了多年视若珍宝的东西,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地拿走了。

纠缠,并非她能做出来的事。那么还不如,干干净净地放手。在感情的世界里,最起码自己可以干净地活着,最起码可以成全自己一个人的圆满。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自己给自己了一个结局。

相濡以沫,何如相忘于江湖。

从此宋言将网名改成了“相忘于江湖”。

可是心头多年执念于此,她和他,是否曾经有过爱情呢?

7  痛饮从来别有肠 春心莫共花争发

每天早出晚归地泡图书馆,参加学校的辩论赛,参加学校记者团边写文集,甚至跑去做家教,将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

就算没有爱情,她也要把生活过成丰满的模样。

陆逸的横空出现令她恨得牙痒痒。

她那时不知道陆逸早都见过她。

学校临近街心公园,冬去春来时节,抽挑儿的迎春瞬间就点亮了人们的眼。

躲在公园里晨读的宋言念张孝祥那阙《西江月》念得入神:“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浑然不觉自己走到了跑道上。

喜欢晨练的陆逸,当时跑完步缓步于浅浅的河堤上,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一手执书念念有词的女孩子,分花拂柳边念边行。女孩有一头异常乌黑的头发、圆滚滚的小脸儿和一双晶莹的眼睛。她的衣服素淡,专注的神情却比路边的迎春还要动人。

她从他身边走过,气息清淡干净,专注于书页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几乎擦肩而过的他。

他却恍了神。

陆逸原是世家子弟,军人出身的父亲对他管教甚严,母亲执教于同城另一所大学。他的不羁任性,也只是在大学时代才初露端倪。

系里组织的辩论赛他原本是没兴趣的,只是室友临时缺席了,他作为替补去救场。

他放下手头工作赶去会场,匆忙开始陈述观点时,隐隐感觉对面有视线的关注,终于陈述完毕,可以分神去看时,却发现这个气鼓鼓的看起来对他颇为不满的小女生,正是那日令他恍神的黑头发小女子。

只是伊人似乎对他观感极差,他好笑的同时,隐隐也有几分气恼。

父亲管教他极为严厉,他在学校的时候反倒是最为松手松脚的时候。所以偶尔就把车开得飞起。

小时候母亲逼他学钢琴,大学里却爱上了打鼓。并且爱上了在节奏感里宣泄情感。

课余他用零用钱开始和几个同学尝试创业,居然小有所成。常常跟合作人一起修改图纸、讨论方案到深夜。

他自问并非轻浮浅薄之人,只是喜欢踩着自己的节奏向目标奔行罢了。

知道黑发小女生的名字后,他倒是常常听到她的消息。

甚至多次,在校报专栏里,常常看到署着她名字的短文。

大抵人都是这样,不识得一个人的时候,她的悲喜八卦你自然不会耗费心力去关注;可一旦识得她了,甚至于她笔下字句触动了你的几许思绪,甚至于她专注念书的模样不小心恍了你的眼,甚至于她清爽恬淡的气息令你觉得亲近,就不小心对她多了些留意,就觉得她的讯息一下子在自己的世界里多起来了。甚至于,看到她写下的词句,对着文字背后那个倔强骄傲的灵魂,有了引为知己的冲动。

有人说,青春就像毛巾里的水,时间的大手一拧,就所剩无几了。

陆逸和宋言在大学里只有有限的几次交集。

有次宋言做社长的社团在搞活动时,人员调度起了点冲突,宋言是个直肠子,直接跟学生会那个负责人杠上了。无巧不巧,陆逸那时正在校办公室和辅导员谈如何把创业的项目推广开来,如何引导同学们自主自发地尝试创业。听到外面的喧闹出来看时,就看到小女生涨红了一张脸,分明是急得要哭的样子,却倔强地不肯低头。他与负责人本就是朋友,见状就走上去调解了几句,原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话赶话到那儿了,有了台阶下别人自然也没再为难宋言,签了字收了声。

宋言看到自己平素莫名讨厌的纨绔子弟陆逸居然出乎意料地给自己解了围,有些尴尬,只能不情不愿地跟他道了谢,就欲转身离开。陆逸却闲闲叫住了她:“我说同学,这是你欠我的第一个人情。”宋言变了脸色,刚刚建立的对他的一点好感瞬间消失殆尽,跺脚抛下一句“小气鬼,我早晚还你!”就蹬蹬蹬跑走了。陆逸在背后发出几声恶意的大笑。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他收了笑却有点怅然若失,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幼稚至此。

有次宋言急着赶一篇编辑的约稿,宿舍电脑又坏掉了,她第一次去校门口的网吧上通宵的网。

凌晨揉着通红的眼镜走出网吧时,迎面居然撞上了出来吃早餐的陆逸。他看着她笑得非常暧昧不明,悠然道:“好学生,你怎么也混网吧?”她气红了脸,却回道:“要你管!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正经!”她急急跑走了,谁知道那天有个QQ添加她,通过了发现居然是讨厌鬼陆逸。不知为何,她居然没有拉黑他。而且居然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偶尔聊聊天。

大四毕业前夕,正在实验室做毕业设计的宋言,忽然发现实验仪器停摆了,她以为是仪器故障了。这时候楼道里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地震了”的呼喊声。她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腿却不听使唤地无法走路。楼道里有人大声喊“宋言!宋言!”她分不出谁的声音,只是机械地大声回答“我在这里!”几分钟后有人一把推开了实验室的门,扯起她的手就将她拉出门去。她只觉那手上满是汗,却也是所有安心感觉的源头。

及至到了楼下空地,惊魂甫定的她才看清是陆逸。那一次她惊惶地紧抓住他的手,久久没有放开。

她同他有限的几次交集,每次都是狼狈尴尬的模样。她受困于受挫的情感经历,从不曾抬起头仔细地看过这个总是那么巧地出现在他身边的男子的模样,从不曾用心思索过,为什么他会一直在。

有人说,青春就像毛巾里的水,时间的大手一拧,就所剩无几了。

转眼毕业,宋言放弃了事业单位的工作机会,选择了去深圳打拼。她想靠自己的努力,回馈父母,获得经济和生活的独立。

她从电子企业的销售助理做起,一步步做到了经理级别。顶着深圳7月的酷烈阳光踩着高跟鞋跑客户,方案被客户一否再否继续再做,职场内斗倾轧,她都扛了过来。她自己买了车,在东莞按揭了一套小小的公寓,给自己和父母买了重疾病和养老保险。每天早出晚归,融入了这个年轻的充满机遇和挑战的城市,也建立了自己的朋友圈子和生活圈子。

只是一直单身,不谈爱情。年少时求而不得的执念,禁锢了她的情感,她心知自己困住了自己,却无力自救。

那是2012年。中秋的时候,她去参加深漂校友会。看到陆逸赫然在座的时候,她才终于相信了命运。

他不是早在郑州都有自己的公司了么?他不是毕业前都用自己赚的钱买房了么?他的家族在郑州颇有余荫,为何也来了深圳?这些在同学中都不是秘密。原来,自己是在意这些他的消息的,只是自己已经胆怯到,从不敢在QQ上问他一句,哪怕是开玩笑。

她曾经想,如今普通人哪有《倾城之恋》里乱世之下的考量与生死验证,不过是日日蝇营狗苟于衣食住行,并时刻心存诗与远方的企图罢了。

是要有多少的机缘巧合,才能成就两颗心的频率共振。这一次命运给了她机缘,她无论如何也要尝试把握。

宋言庆幸,如果当年不是汶川地震那样的灾难威慑,没有陆逸冲进来拉她下楼,她可能根本看不见这个男子的担当与守候。虽然后来证明是虚惊一场,但是那个紧急地冲进来拉着她手的人不会错。

重要的是,陆逸从来不曾试图将情感或者道义的压力转嫁于她,他从来就那么简单坚毅地出现在她的身侧。他并不是光芒四射的男子,却给了她无法言喻的安心。

她不知道未来他们能走多远,但如今她再不是那个任由别人丢弃的无助女孩,她有自己的职业、居所和清晰地生活目标,她想这样的自己,应当具备能够善待陆逸和经营好未来生活的信心。

未来不可预知,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彼此双手紧握。

备注:原创文字,转载请联系本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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