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载）回首明月落花处59

我们白头偕老

是的，我们白头偕老，但这段生命里只有你我，没有孩子。

就算陈繁荣咬牙进食，每天补液，24小时闭门不出，她的第一次妊娠以丢失而告终----当明显的下腹疼痛伴随血液流下来的时候，繁荣已经明确这个诊断了。

在超声科诊室，姜萍看着显示器上空空如也的宫腔声像图，轻叹口气，“那孩子跟咱们没缘份哦。就这样流掉也好啊，值得安慰的是他走的决绝，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倒免了你的清宫之苦。”

“姜姨，再恢复几天，我销假上班吧。”

“我是巴不得你早些上班，可是身体更要紧，而且小产本来就有假期，你家那两个老怪物，还有小江，都不会让你上班的。”

“我妈能接受新的理念，而且，我小姨还等着她去帮忙带哲昊；您也知道，整天卧床并不是最好的调养，工作状态，反而没时间想其他，您帮我做做江恒康工作呗。”

“得你自己跟他沟通，我不能那么不知趣。”

“回到家就没有我说话的份了。”

繁荣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闭着眼，语调里几许沉重，姜萍只当她病痛中未恢复，

“你现在应该可以正常进食了，这组平衡盐滴完，其他液体都可以停了，是把你送回去，还是回值班室休息一会儿。”

“我妈呢？”

“估计在哪个护士长办公室吧，那会儿她看见宫腔线扫出来了，就出去了，也是，横竖你这边也没事了。”

“那只有劳您忒我回值班室了。”

陈繁荣在医生值班室的床上睡了小半晌，姜萍又送了一袋子衣物进来，

“你妈送过来的，留了两句话：第一，是外衣上的帽子，要记得戴好；第二，觉得自己回不去就打电话回家，她会来接你。”

“姜姨，我妈是不是太冷血了，从小到大，我生病，大病小病，她都不照顾我。”

“你想她怎么照顾呢，不就是按时用药，好好休息，好好执行医嘱，否则，她不凶你就算照顾你了。你芬芬姐也这样说过我。再说了，再等几年，见惯生死的你们，会不会跟我们一样，还不一定呢。”

繁荣扯着嘴角苦笑，“我没带电话，你就跟我妈说我体力没恢复，她这会儿在家也没事，她要不来接我，我就跟我爸告她一刁状。”

“哎，你家江恒康呢？平时都是他鞍前马后的陪着你，怎么这会儿反倒不见人？”

“他上班，对，估计他该来了。”

陈繁荣估计没错，江恒康从外婆口里知道了此事，请了假直接寻到妇产科来了，跟姜萍道谢过把人带了出来

“你怎么电话都不带？来不及？”

陈繁荣吊着江恒康的臂弯，站在门口台阶上。仲春正午的阳光已经很猛烈了，陈繁荣眯缝着眼，昂头迎向阳光的方向，重复着当日小姨的那句话，“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啊。”

江恒康焉能不理解，这小妇人答非所问后的抗拒和沮丧：她养胎的这些天，每天固定时间两个人通电话，可能三两句话就结束了，但陈繁荣会在电话里认真应付。上午那会儿打了三个电话，都在无人接听状态，江恒康拔打家里的固定电话，外婆只说，“妈妈送繁荣去检查了。”可今天不是约定的检查时间，江恒康料定事态不乐观，只是没想到这个孩子就这样离开他们了。这可是他们甜蜜爱情孕育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缘份不到，还是福份菲薄，再如何宽解，她心里肯定有阴影的。她能开口说话，于他，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老婆，你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呢，再休养些时候，趁天气还不太热，我们该出去旅行了。”

“可是我想上班了，科里事情那么多，还要大家继续帮我顶班，我过意不去。”

“这么个状况下上班？我不同意”

“能正常进食和休息，体能恢复就很快，只要不长时间站台，日常工作没关系的，姜姨会安排我上长白班。”

“可这是小月子啊！你放心，你婆妈已经在路上了。”

“她孙子丢了，她赶着来兴师问罪的么？”

“你留点精神头，想想愿意吃些什么呗，你婆妈不会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不还有我吗，我们俩对付她一个，她能耐何？”

“你算说对了，你妈得给我做温良恭俭让的榜样，否则，她现在怎么对我，以后我就怎么对付你！”

看陈繁荣的机锋又回来了，江恒康有些安慰。正午已经明显灼热的阳光中，一对并肩缓缓前行的身影也更显招摇，身边来往穿梭的眼睛里，或羡慕或嫉妒或不屑也赤祼地弥散在阳光里。

到家了，陈繁荣坚持在花荫下晒会儿太阳，江恒康把她安置在躺椅里，又拿了条丝巾盖在她脸上，“我去骑车，然后去接你婆妈，一会儿你要给轻松的笑脸给她老人家看，否则，她就要动手收拾我了！”

已然又是一年的四月了。

草长莺飞，暖阳风香的好时节，陈繁荣的躺椅就在桂花树下，满树绿叶婆娑，阳光从细密的缝隙里，筛落在她身上，轻松的温暖也慢慢地回到她身上来，藏在阳光下的纱巾后，她半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