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
2020-10-12 本文已影响0人
舒严
1
“姐，你不懂
因为你没经历过
我在北京没有户口
我捞不着上学
我十多岁就跟他们做生意。”
他上肢长，下肢短
上天造他，仿佛是为了
让他匍匐前进
“有一次，算错账了
我爸就打我，打得我鼻子 ，嘴巴
直流血，北京有个桥洞
我经常在那里哭。”
他站在那里，逐渐地矮下去
肩上立着他的父亲
“但是，社会没有选择
父母没有选择
都已经过去了，你爸他也死了
你应该独立
去工作，养活自己
不能总是向你妈要。”
“姐，你不懂，因为你没经历过
我在北京没有户口
我捞不着上学
我十多岁就跟他们做生意
那些钱有我的一部分
这个社会欠我的
他们欠我的！”
他吼起来，向着身后的夜幕
一个火球从他嘴里喷出来
随后，他浑身颤抖
像一棵正在下雨的树
火球，从台阶上滚落
掉进了水里，消失在夜色
会消失吗
我看见无数个表弟
心里装着它在黑暗里行走
行走……
在某一个角落
点燃了他的火种
2
找出书，摆在他桌子上
希望他能时刻闻到书的香
把他潮湿的被褥拿出去晾晒
一些光，聚集来
附在上面
这是第一天
我领他去买了新的衣服和鞋子
“姐，工作真好
我们搬东西
我搬完自己的，就去帮他们搬
我们爬楼梯，数我爬得最快
我们扳手腕
没一个能扳过我。”
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爬上一棵新的树
脱去旧的壳，他像一个孩子
正在咿呀学语，蹒跚走路
向着有光的地方
3
十号，有点小激动
发工资了
一定要补，补一补
他买了大枣、人参、枸杞、西洋参
这些补气血
又买了香蕉、苹果、梨
这些补维生素
还要买奶，补补钙
还要买辣条、面包、士力架……
把失去的童年补回来
还要买，还要买……
“不要再买了，家里放不下了。”
我冲着他喊
“没事的，姐。咱自己挣的钱
自己补，能补回来。”
他打满补丁的身体，瞬间
摇晃了一下
仿佛里面有一个暗洞
有一只睁着的眼睛
伤口长了硬痂，还是伤口
身体带着病
他走出去，摇晃着
消失在被荒草覆盖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