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青春到一定程度的浪费,才会觉得可贵
周四晚上夏和依约到了安昭希预订的餐厅,报了餐桌号被服务员领进去之后,就看见安昭希堆起满脸的笑容跟那位男士说;
“这是我表妹,夏和”
“这是我同事,陈义”
然后夏和就这位男士互相问好就座,秉持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安昭希点了菜。整个饭桌都是安昭希在热场子调气氛,期间安昭希出去一次上洗手间,夏和一直是个很被动的人,那位看起来也是个话少的人。
“你姐经常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我姐也跟我提起你,说你特好一人,好得不得了一存在”
“她过奖了,我没那么好”
“哦,是吧”
然后基本上就是沉默以及尴尬的气氛。饭后,两人被安昭希强行互加了微信。安昭希提出一起出去走走,夏和以现在太晚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为由结束了这次鸿门宴。
忙完一整天回到家里,权一才打开今天早上南世发给他的微信对话框:
“我今天早上想起和和了,刚好在吃早餐的时候突然想起她了。”
“搞不懂我在想什么,周围场景没有任何一个与她相关联的点,可我就是想起她了”
权一的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停顿了半秒又删了。把手机扔在茶几上,人往沙发上一靠,回忆起昨天晚上南世的不对劲,南世一向重情义,安昭希好不容易来一趟,他居然会先溜走,还有夏和在凑近他的时候,他突然怔了一会以及不自然的喝水动作。
权一一时觉得意乱心烦,想起昨天安昭希说的“鸿门宴”,又重新伸手过去拿起手机,点到夏和的对话框,发现他们连聊天记录都没有。唯一一次对话是夏和三年前回复的一个“好”字。
那是他去火车站去接她,告诉她他在b出站口左边那个长椅上等她。从那之后,再也无私下联系。真的很神奇,权一看着“夏和”像个陌生人一样躺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却找不到像样的理由去靠近她,突然开始头痛。
夏和回到家刚洗漱完,就接到安昭希的电话:
“今天这个人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不要自己否定一切,学会慢慢尝试,给别人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我真觉得我不适合。”说完后,夏和咬着自己的唇,在那里留下白印。
“和和,我看着你一个人孤单地长大,现在你还年轻,有很多朋友,所以感受不是那么强烈。等以后,你那些朋友全都结婚生子,只有你一个人慢慢变老,那种场景我想想都心疼。我是你的姐姐,但更多时候把你当成女儿看待,能够出现把你安心托付的家人,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你明白吗?”
夏和心里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便使劲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试着将眼泪逼回眼眶。
“和和~”安昭希没有听到回应,又叫了声。
“姐,你放心,我会试试的。”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挂了。”
夏和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坐在地上,啪地一声拽开了拉环。喉咙因为甜腻的液体,变得酸涩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喝完都会觉得很爽的可乐,今天却变了滋味。
她爬起来把剩下的可乐倒进洗碗池,将瓶子扔进垃圾桶,顺便拐进洗浴间重新刷了牙。躺在床上,自言自语说了句:“今天终于过完了”。
周五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也是众多职场人狂欢的日子。
聚餐完,权一准备回家。恰巧一个新来的小护士温迪,说跟他顺路一个方向。于是权一捎上她,快到大望东路的时候,活泼的小护士突然问他:权医生有女朋友吗?
“没有”
“怎么可能,权医生这么优秀”
“比较忙,没什么时间”一遇到这种小女生的问题,权一只想快点跳过。
“那喜欢的人呢,不会也没有吧”
权一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紧了紧。脑海中浮现夏和略带苍白的脸。刚好红绿灯,权一觉得烦躁打开车窗,距离车窗几米外的地方就站着夏和。
夏和今天穿了一件到小腿处的黑色长裙,头发绑了个低低的马尾,露出整张脸,显得整个人单薄又苍白。她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好像有点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提示灯的铃声响了起来,她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刚好撞到权一的视线。
权一有种感受,明明夏和是望着他的,但是眼神却像是穿过他的身体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这种滋味让他忽然浑身充满了无力与挫败感。
后面的车按了喇叭,他才回过神来,重新启动车子向前驶去。从倒车镜中看着夏和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坐在副驾驶的温迪看着权医生貌似沉思了一下,把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对方接的也很快,传过来淡淡的女声,那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只听见权医生用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口吻说了句:“你站在那里不要动,等我一下。”
然后调了头。大概是五分钟的车程,就看到一个很瘦小的女生钻进后座。权一面向前方说:这是我们科室新来的护士,温迪,然后又对着温迪说了句:“这是夏和。”温迪转过头笑着跟夏和打招呼:“你好,我叫温迪,今天部门聚餐,蹭一下权医生的车。”然后看着对方抬起头带着柔柔地笑意说:“你好,我叫夏和。”
“你怎么在这边?”
“有点事”
“吃饭了吗?”
“嗯”
温迪听见他们两的对话,开始好奇地往后视镜打量夏和。
夏和靠在窗边,半低着头,没什么表情,微微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在脸上,就像两把轻巧的小扇子,轻轻地颤着。她皮肤很白,这是温迪大脑皮层对她的第一印象,灯光顺着车窗照射进来,映在她脸上,显得她白的几乎透明,给人有种漫画里的人物即将消失的错觉。
这副样子让她想起小时候外婆家养的那只猫,整日懒懒散散地蜷缩成一团,很乖很安静。让人不自觉产生保护的欲望。
“你住哪个小区?”
“啊,金苑小区,你在前面那条路口把我放下来就行。”
“我送你到门口吧”
“不用,我那小区很老,你等下开出来不方便。我在那里抄小路进去快些。”
“那行吧”
温迪下车后车里就显得格外安静,权一一直很认真的看着前方路况,夏和更加一言不发。尽管她心里觉得权一今天的举动很是诡异,但是他不说,她也不会问的。
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夏和低头划开出一直捏在手心的手机屏幕。
弹出南世的微信对话框:小和和,你之前做的那道超级好吃的菜,怎么弄出来的???求教!后面还跟着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夏和看到表情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惹的权一立马抬头从后视镜看她,他很少见她笑的这么舒心孩子气的模样,心里便越发好奇发消息的人到底是谁。然后又看到夏和抿着嘴角认真敲字,握方向盘的手又使劲了几分。
夏和难得对着他调皮一次:“我做每道菜都超级好吃,并不知道你说的是哪道菜。”然后遵循礼尚往来的原则,也发过去一个沙雕表情包。
南世很快回过来:“当然,小和和做的菜道道都好吃,就是那个茄子豆角搅拌辣椒的那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的是茄子擂辣椒吗”
“对呀对呀”
“那个啊,就是把茄子炸一炸,豆角炸一炸,辣椒炸一炸,大蒜炸一炸,然后拌在一起就好了。”
“不要放什么调料???”
“就放盐和味精就行了”
“这么简单?你不会在坑我吧”
“怎么会,我像那种人吗”
夏和脑海里想象南世穿围裙在厨房里被油炸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什么事情笑的这么开心。”认真开车的人突然发问,夏和立马抬头拿着手机对着前面晃了晃说:“是南世,在请教我怎么做菜。他怎么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权一还没来得及回话,夏和的手机响起来了。
“喂”
“要不你来我家直接教我做吧”
“啊?”
“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吧”
“车上”
“谁的车上?”
夏和顿了顿说了句“权一。”
“那你叫他听电话。”
夏和歪头思考了下说:“这样有点不安全,我开免提吧”然后把手机伸到前座对权一说:“是南世,他想跟你说话。”
“喂,怎么了”
“你们现在在哪?”
“桃园西路”
“直接开到我家里来吧”
“你跟她说好就行了”
“小和和,拜托了,我还没吃饭,你忍心我饿着吗?”
“那好吧。”
二十分钟后,他们已经在南世家的厨房里了,夏和看着一堆菜有点吃惊。倒是权一问了句:“你这是要办什么酒席吗?”
“我突然很怀念昭希还没嫁人的时候,和和给我们做的那桌菜。”
“你要开始变老了吗?我记得以前有人说过,人心开始怀念过去的时候,这是要变老的征兆了。”夏和笑嘻嘻的调侃着。
南世轻轻地拍了拍夏和的头:“快开始吧,不然等下就真的是吃宵夜了”
权一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南世和夏和在里面忙来忙去,觉得很恍惚。南世在这方面一向比他强很多,不管是安昭希还是夏和,都是如此。
等到开饭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虽然只是几个家常小菜。但是夏和很久没下厨了,做起来还是很费劲。南世看起来是真的饿了,吃的有点急:“真的,和和,你做的这个土豆的味道太像我妈做的了,我都想流泪了。”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我妈吧,我不会介意的。”夏和嘻嘻地笑着。
不过说实话,夏和做菜很奇怪,看她什么调料都不放,就只放了基本盐和味精,但是味道吃起来却很可口,很下饭。这个认知,权一从几年前第一次吃她做的菜就得出了。当时有人还起哄说这个安静的小姑娘,还真有两把刷子,以后不愁嫁人的问题。
今天晚上的氛围真的很奇怪,人也很奇怪,夏和从上了权一的车后就一直心存疑惑。南世也看起来不像是请教她做菜的样子,因为吃完饭后,他坚持不肯放人,说好久没聚在一起了,硬是拉着她和权一陪他喝酒,而权一今天的举动也奇怪,像是有事情憋在心里,动不动就出神。
夏和趁南世上洗手间的空隙,偷偷问权一:“他是不是失恋了?还是受什么打击了?”
权一第一次看着夏和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觉得好笑便回答她:“应该不是,他大概是有些事情需要理清楚。”我自己也是,当然这句话话是没有跟夏和说的。
南世回来后,一直抓着夏和问七七八八的问题:
“你昨天相亲怎么样?”
“还不是那样”
“人家没看上你,还是你没看上人家?”
“人家没看上我,行了吧”
“……”
夏和心里是觉得他今天不对劲,大概是心情不好,所以耐着性子回答他。但是她最近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真的很累,所以后面的对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沉……
夜越来越深,权一从阳台打完电话回到客厅就看到夏和把自己蜷缩成卷状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衣服。屋里空调很低,大概她没找到空调的遥控器在哪,所以随手拿了一件搭在沙发上的衬衫盖在身上。
她保持着那种婴儿在母体内的奇怪姿势,大概是累极了,睡得很沉的样子。表情也跟平时不一样,像小孩子一般干净纯真,一副天塌下来都与她无关的样子。
而南世就倒在酒瓶旁的茶几上,也睡得很稳。
他在旁边默默站了一会,考虑是该喊她起来,还是在旁边等着。想了想还是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然后开始思考,南世问夏和的那个问题,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青春被浪费了?有没有后悔过当年做了或者是没有做的事情?
当时夏和眯着眼抿了一口酒神情迷离又带着点认真的表情说:“要说浪费那也是被我自己浪费的,没什么好说的,至于做了或是没做的事情 ,后悔也没用不是吗?人都是要向前发展的。”是的,人不能活在过去,尤其对她而言。
权一知道夏和对她的青春并没有其他女生那样有太多的留恋或伤感,她摆出来的态度一直都很绝然。
想到夏和对他的态度,甚至有点刻意 疏离的行迹,他又开始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