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娩记当妈第一年人生百味

生一个孩子,当一回勇士

2017-12-21  本文已影响352人  亦芙

写在前面

从小很怕死。

6岁那年的一个秋夜,莫名醒来,黑漆漆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妈妈的呼噜打得正欢,我翻个身往她身上靠过去,左腿搭上了她腰间,在脸上摸啊摸。妈妈依然睡得香甜。

我是再也睡不着。刚做了噩梦,一个关于死亡的噩梦。对梦境完全没印象,但对未知的恐惧真真切切地藏在我的呼吸里。转动小脑瓜消化白天妈妈说的话:小孩子都会慢慢长大,大人会慢慢变老。

那么,老了就都会死是吗?

呸,不许说死。

白天,做丧事的长队伍经过家门口。妈妈在我听到丧事音乐跑出门想看个究竟的时候,及时地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很用力地,瞄到明晃晃的大阳底下,那一口朱红的棺材,耳边挥之不去是逝者亲人的哀恸哭声。

所以,晚上躺床上都还在想:都会死的是吗?我不想爸爸妈妈变老,也不想长大变老,我要我们一直在一起。

玩过家家的小伙伴还约好了明天偷偷带上她妈妈新买的长裙,给粤剧扮演增加道具呢;藏在衣柜里的酥饼那么香喷喷让人挺不住口;哥哥说月季花快开花了,到时候做标本给我。

我的世界这么美好,不想死,死意味着世界对我来说不存在了。

多可怕啊。

眼泪不知不觉落到嘴角,是苦的。我搂着妈妈的脖子,把头埋在她胸前,低低地呜咽。


即便不愿意,还是长大了。

恋爱结婚生子,按部就班。

一路走来,一度对死亡的恐惧达到巅峰,那是在怀孕的第34周。都说分娩是在鬼门关前走一转,身边人的经验分享也是众说纷纭,极轻松的也有,折腾了三四天顺产不成功无奈转剖腹产的也不在少数。

妈妈之类长辈说得倒是轻巧:痛得想死,那能怎么办,忍着啊。

为了安心,特意百度之,当看到中青网“2016年中国孕产妇死亡率为19.9/10万”这样的报道时,紧张恐惧的确有所疏解。相信没目前成熟先进发达的医疗,这么小的概率,不至于中奖,而孕期荷尔蒙作祟导致的胡思乱想,看来很没有必要。

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为分娩尤其是顺产做好身体准备,以及决定期间是否进行分娩镇痛。

饭后坚持散步至少半个小时,兼顾做孕妇瑜伽(尤其是猫式),少吃多餐,保证每日睡眠9个小时,饮食均衡,保持信心和好心情,定期产检,配合做瑜伽球。可以说,是尽力把这个当做一个项目来管理。


晨曦初开,阳光将暖黄温柔地涂满大地,鸡打了几次鸣,小鸟结群在农家院子的龙眼树上叫个不停。

五月一号,老家茂名稀疏平常的早上。


06:00AM

费劲地翻了一个身,忽觉下体有水流出。裤子已湿,抓起卫生棉慢慢挪向卫生间。微黄液体带有血丝,量挺大,湿哒哒地往下流。才早上六点,有点摸不着头脑,看书这情况像见红多一些,应该不着急。定了下神,我把情况微信上跟在妇科上班的同学留言,也给平时产检的主治医生发了短信。

接着睡回笼觉。


07:00AM

七点,手机铃响,同学回复:是破水,建议尽快就医。而接通主治医生电话,也是让赶往医院留观。事不宜迟,我用枕头把下半身垫高,在滴滴上约了车,唤婆婆公公过来拿待产包,同时给L先生留言让其从深圳赶回来。

说起来是我们爽约了。早些时候L先生就打算从五一假期开始休陪产假,奈何胎儿入盆不顺利,瑜伽球做起来,散步加量,胎宝宝也是没任何要发动的迹象。

我们打算静观其变,再定。

这厢,公公婆婆还不懂什么叫做破水,一头懵懂听我指挥:以防羊水流出过多,公公将我抱上的士,直接去市妇幼;晕车的婆婆带着待产包稍后坐摩托车过去。


07:40AM-11:00AM

40分钟车程后,公公拿着早已开好的住院单交押金办住院手续。神奇的是,医院并没有提供轮椅给我坐,而是要自行坐电梯上六楼产科住院部。顾不上吐槽,管不得下身羊水继续流,上了六楼后我直接瘫在一排椅子上,开始签住院知情书之类的各种文件,等候安排床位。

床位全满,走廊居住率也居高不下。等待半个小时后,被分配到临时观察室。在看了三本关于产程介绍的书及论坛的各种顺产剖宫超快速超折腾的五花八门经验介绍后,我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躺倒,脱裤,上产褥垫,查看宫口开口情况,排队B超。

被告知不能直立起身,要保持平躺,防止羊水流出太多导致胎儿缺氧。要尿尿吗,要开大吗,不要犹豫不要忍着,躺着直接解决。是不是感觉一夜回到婴儿期?

不能吐槽再多,B超等候并没有产妇优先这种说法,住院候产的,临产的,小婴儿的都是排一样的工作间。等待的1个多小时里,婆婆妈妈哥哥嫂嫂们侄子侄女们纷沓而至。作为有分娩经历的前辈们,妈妈和嫂子都表示疼痛是必定的,想当年嫂子头胎羊水破了还在走来走去,花了两天顺产不成功婴儿缺氧不得已转剖。

无知真可怕。幸好有好运气,侄子养得聪明伶俐。

一碗瘦肉粥下肚,收到哥哥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阿玛尼500红管,加上亲人在场精神支持,忍不住拿着口红留影好几张。

好不容易被推进B超室,阵痛已经开始,我已无心和亲人们聊天,龇牙咧嘴地只祈求上天保佑顺利分娩。根据书本所说,初产妇从破水到头胎所需时长参考约为16小时。

公公婆婆跑上跑下地跟着拎待产包、买粥、听护士的指示及时补给产褥垫,在我和L先生报备确实需要注射无痛镇痛后,一反之前找护士都没人搭理的情况,立马有人过来招呼:准备一下,马上进产房。

忍着腹部传来的一阵阵疼痛,我跟着护士穿过走廊床位满员的约计30米的走廊,坐电梯下四楼,脱鞋,又被告知需要等待安排床位。妈妈和嫂子也跟着过来,只是不被允许进入等候区,唯有婆婆能陪候。


12:00AM-16:40PM

进去产房已经是中午12点。从9点抵达医院到进产房就花了3个小时,不知道该说效率可以还是劳动节医院实在人手不够,皆因宝宝们都赶着过节出生。

偌大的产房里灯火明亮,靠近门口一长条的电脑桌配置了两台电脑,门口左边角落是一张约1米长的桌子,铺了蓝色的垫子,桌子似乎带着刻度以及有称重功能。距离门口3米左右的右手方向分布两张产床,床与床间隔1米宽,有蓝色帘子隔开。我被安置在靠里的产房,正对着的电子钟指向中午12点。

套上待产服左手连上针管打点滴后,护士更新了下子宫开口情况:三指。

才三指,家属也还没允许进来陪护,待产之路漫漫长。

戴着蓝色口罩将长头发卷扎的年轻女麻醉师进来,交代下我要配合的打针姿势--左侧躺,全身如虾米般)蜷缩,膝盖尽可能往下巴方向靠。只觉后腰凉意阵阵,如蚂蚁轻咬后刺痛袭来,但是,宫缩阵痛的感觉似乎被屏蔽了,身体稍感舒适。

这当会,隔壁产床现场直播了顺产。矮个头胖乎乎的助产士身着蓝色工作服,低头检查了一下产妇情况,大声鼓励:好厉害!看见头发了,听我指挥,尽力呼气!

如此下来几个回合,不到半个小时,一声啼哭激动了现场所有人。

莫名眼角湿润。

不求快速,只求大小平安。

正想着,全身上下由帽子陪护衣脚套都武装好的婆婆从产房正对的后门进来,左手拎着我的灰色手提包,右手提着还冒着热气的瘦肉粥、红牛、水、巧克力、宝宝衣物。

才发现距离上次进食已经过去了2个多小时,立刻趁没痛感赶紧进食了瘦肉粥、喝水。

L先生仍在归家的火车上。连续有电话打进,都在询问进展。吃饱喝足后,躺着眯一会。没多久宫缩痛感又继续了,看来我是属于那种即使打了无痛镇痛,痛感依然强的人。此时乱不得,每次宫缩来袭,都稳下来运用拉玛泽呼吸法,也抓紧间隙放松全身。

“开了八指,”胖乎乎的助产士下班了,刚上班的是有着单眼皮皮肤稍觉黝黑的三十出头的女子“很棒哦,不痛就休息下。”

疼痛在加剧。刺痛如阵阵浪潮,一波波地从下腹部漫上腰间,整条腰酸胀剧痛无比,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产床边沿,因为太用力而显得指尖发白。唇干口燥,心浮气躁,不知道几时是个头。

“喝点东西吗?”婆婆在一旁小心翼翼。

“红牛。”不痛的间隙里,分别吃了2碗粥,一支红牛,半壶水。吃东西也耗费精力,但是不吃怕是没有力气撑下去。只能吃一下,歇一下。

“给L打个电话,妈妈我太痛了。”宫缩再次找上来,整个人快被掏空。

“等等,一会打。”

“现在就要打!”鼻翼一下子红了,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多希望此刻L先生就坐在我身旁,紧紧握着我的手,摸着我的头,眼神温柔而坚定。

“嘿,你是最棒的,宝宝也在跟你一起努力呢,我爱你们。”

L先生的鼓励从话筒传来,“我的心和你们在一起。即使不能陪在你身边,我保证,出产房后你们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如以往很多个濒临崩溃的时刻,L先生总能挽我于关键时刻。抽了下鼻子,深呼吸几口,闭上眼睛,趁宫缩暂停间隙,歇息。

宝宝在产道里,也是累得够呛吧?

“十指了。”助产士交代“一会有要拉大便的感觉,你就用力。”


16:40PM-17:00PM

这感觉等了快20分钟。

阵痛不断,但都不是助产士所说的那种情况。宝宝在产道里面也是够累的吧,头朝下身蜷曲,赤裸裸地在一片混沌中,有在期待和妈妈的相见吗?

产房的英文名字是delivery room,很是传神。宝宝历经衔接、下降、俯曲、内旋转、仰伸、复位、外旋转、娩出,在整个过程通过子宫收缩的力量配合做出以上动作姿势,最后滑出产道,作为独立个体宣告降生。整个过程因人而异,短则3个小时左右,一般为14个小时左右。当妈妈的在遭罪,宝宝也在同步运动,一起努力。

终于,迎来最后的战役。

"真棒,对,就是这样用力!"助产士的激励来得及时。

停歇的空隙里,调整了产床角度,熟悉了把手用力方向,练习了五个回合后,很自然地和助产士找到了配合默契。

期间一度缺氧,握着产床的手完全使不上力,赶紧上了氧气,再战。

早在怀孕6个月时候做了三维,看到宝宝图片的那刻,一度感觉失望。宽阔的额头,大鼻子,圆下巴,厚脸颊,活脱脱一个迷你L先生。所见皆找不到和我的共同点,深深爱着L先生,可是私下里是想要一个和我一样有着浓密黑发,双眼皮下明亮大眼睛,有着小梨涡的小朋友。是男孩还是女孩的,都无所谓,皆是缘分使然,这辈子最好的犒赏。


17:17PM 宝宝出生

电子钟赫然显示17:17。

“哇--”一声不甚嘹亮的婴儿啼哭,适时响了起来。

“是个男孩。”浑身红透带血的小不点被送到我跟前,彼时脐带还没剪掉。

脸儿皱巴巴的,好大的鼻子,跟十年前剖腹产的小侄子一样,像个小老头。累瘫在产床上的我气息奄奄,顾不上细看,大致扫了一眼。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为母子相见做了太多的想象。真到了这一刻,顾不上姿势是不是好看,只有满满的爱意与温柔。

“阿姨,等等等等,我们先给宝宝清理一下。”护士将宝宝放在门口左边的大桌子上,麻利地进行鼻腔清理及擦拭身体,穿衣服。

婆婆眼中含泪,急急地凑了上去,想摸一摸小手小脚。听到这话,她缩回了手,围着来回踱步,眼神都转不开了。

半个小时后,手踝系着显示体重身长牌子的宝宝被送至胸前趴着,肌肤接触。上眼睑微肿,嘴巴微张,下巴尖尖,宝宝一脸的懵懂茫然。

护士给我们母子拍了合照,立刻传至微信家群。同步得知宝宝出生消息的L先生刚到火车站,忙不迭地打车往医院汇合,早在3个小时前,公公就回家准备白鸽汤,准备在产后留守观察2个小时后,第一时间送到跟前,以示慰劳。

轻轻地舒一口气。

为母则刚,姑且将孕育作为击破内心对死之恐惧的一次尝试,可喜可贺。

而新生活,不过才刚刚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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