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
(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着大人去镇上赶集。
“赶集” 在我们家乡称为“逢墟” ,这个的“墟”字在客家和闽南语中,就是“集市”的意思。每当农历阴历遇“七”字,例如初七、十七和二十七,就到了很多人盼望去镇上集市做买卖的日子了。
我每次跟父母去赶集,不但可以跟着大人去逛逛五花八门的街市,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还可以吃到平时在家吃不到的好东西。因为父母手里刚刚做完买卖有了一笔钱,看见好吃的好玩的,往往忍不住给孩子买一点 解馋,在那个物资贫乏的年代,觉得在集市街上吃到的东西都特别香,至今回味无穷。
今日小镇一角集市在五公里远的秀丽小镇——唐江镇上,此地位于赣粤闽湘四省交界处;自宋朝开埠以来 ,已经有九百多年的历史 ,除了留下了文人墨客的作品外,她还是一个著名的商品聚散地。镇区由六条石板路大街和十几条鹅卵石路面小巷子、以及一个城中村—卢屋村组成(村里的人都不是农民)。自宋朝以来,此镇一共有46人考上进士,通过了皇家的殿试,可见求学氛围的浓厚!
古镇周围地势平坦,一马平川,一条名叫上游江的大河蜿蜒穿境而过。在“以船为车,以楫为马”的时代,古镇也因此河流的船运物流发达而繁华,终日里大榕树下的码头热火朝天,搬运物资的工人忙碌着,河道上千帆云集等待卸货,粮米油盐、丝绸布匹、猪牛牲口、茶叶、农具杂货等到此转卖转买,所以在赣南民间素有“天下货物无不过唐江”之美誉。商人通过船运可以将物资从这里输送到南昌、南京、厦门一带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mao主席带领井冈山撤退下来的红军在这镇上休整了一天一夜 ,还住过一晚呢。
去赶集的人,我们把他们分成三种,一种是卖东西的,另一种是买东西的,第三就是去闲逛吃饭喝茶的,他们或许去找亲戚朋友的。三十年前的农村,好多人是拿着自家地里种的粮食、水果、烟草、蔬菜,自家养的猪啊、鸡啊鱼什么的去集市上卖,在山里住的带上木材和草药,想在集市换几个日常开销用的钱。
卖东西的人得一大早去,好占个有利的位置可多卖点,卖个好价钱。集市离我家也就十里路而已。当然也有从几十公里以外来的,有些用肩膀挑着重担或用双手推着满满的一板车货物,那推车上货物堆得老高老高的,看起来摇摇欲坠,而推车人累得满头大汗,他们的腿上青筋暴起,双脚在爬坡时有些颤抖站不稳,每当我看见这些负重前行、不畏艰难坚定向集市行走的人,心里总是肃然起敬。家有牲口的,就在它身上套上个土车赶着牲口去;有农用三轮车或手扶拖拉机的(俗称“蹦蹦”),就开着“蹦蹦”去;有自行车的,就骑车去;也有用人力推着独轮土车的,土车两边坐人装货都可以,啥也没的,就步行走着去。
赶集的前一天已经决定好了自己去集市干什么、跟谁去。出发时呼朋唤友地叫声“桥生,走,逢墟去!”
记得我们在去镇里的路上,马路两边是金灿灿的稻谷和绿油油的甘蔗林,大家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当时还没水泥路,路面铺满了厚厚的沙子,走在赶集队伍中听见悦耳的“莎莎”声,偶尔有汽车经过,卷起一阵尘土与疾风,人们赶紧护着自己的新衣服和货物。
快要到镇上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前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闹市的声音由远及近,“嗡嗡嗡”地作响,越来越大,感觉就像逐渐在接近一个养蜂场。这声音里有商品叫卖吆喝声,有汽车牲口的声音,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好不热闹,形成了一副新的清明上河图。
镇上有五六条街道,街道两边的房子商店都是岭南风格的骑楼,这种楼房躲雨防晒很方便,碰上不好天气买卖不受影响,卖货的就在街道两旁摆摊,摊位的摆放顺序是约定俗成的,我们从镇子东边口进去,依次是卖锅碗瓢盆五金杂货的,卖农具的,卖布的,卖蔬菜水果和米粮的,到了街道的十字路口拐弯处,有卖种子的、医药公司和饮食店。
紧靠十字路口以南是镇政府,往南走是镇卫生院,然后是卖已故老人寿木棺材花圈的地方(每次经过那我都有点害怕),南街尽头是县第二人民医院。我最喜欢逛的是西大街 ,这边有各种美食、县采茶戏院、街头艺人表演等等。爸爸经常带我去戏院看采茶戏,舞台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故事深深吸引了我。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都在这片街区能看到。西街又分流出三条小街道,每条街都摆满了摊位。在这些摊位中,夹杂着卖花生油、炸油糕、红薯粉、卖老鼠药、卖打药的和行医的等各种的商人。
大部分赶集的人在镇上都有一个临时落脚点,也是跟别人约好的碰头地点,我们称呼为“扎寨”。一般是某个店面门口或者熟人亲戚家里 ,到了那里就放松一下歇歇脚,一般会喝一杯茶聊聊天,可热闹了。大家交流今天得到的信息,互通有无,知道去哪里买到自己想要的,也了解感兴趣的人和事的近况。
集市里说话最大声的地方要数“猪条行”,这是种猪(生猪)交易市场,到处都是猪叫,买家要卖家把小猪放出来遛一遛看看品相,挑选一头猪很重要,因为要养很久,选中了就用竹编笼子套装好带回家养半年一年的,到了过节日或有大好事发生时就把大肥猪宰了高高兴兴拿到集市里卖个好价钱,自己还能美美地吃上几天香猪肉。
除了有猪种交易市场,还有专门对其他牲口(牛角行)、烟草、蔬菜等等的街区,这里不一一介绍了。
到了东边的农具市场—打铁街,看见小街两边摆出了各种锄头、镰刀、耙和铁锹等,三三两两的人在选购农具。有一家店是现做现卖的,你要什么款式的工具告诉掌柜,他马上帮你打好。我每次经过那总是看着打铁师傅手中钳子里那块烧得通红的铁块,他轮起锤子猛敲几下顿时火星四溅,那块红铁就变成了自己想要的形状,然后呲一声放入冷水中“淬火”便大功告成。我想人类也一样,经过千锤百炼后才能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