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芦花会唱歌（60）（之 瞒着我求人）

工作一年之后，运输公司新办公楼落成。

从外观上看，高大的建筑，森森然颇有气势，茶色玻璃更是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可也应了那句俗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楼乃政府拨款筹建，内瓤连年亏损日落西山。

实习期结束，我的月基本工资由40元上调至72元，套用干部最低档，茶指望它饭也指望它，然而，微薄如斯，还是不能按时发放，三五个月望见钱已经是烧高香求来的，并且七扣八扣缺胳膊断腿。

不能够自食其力，我一方面自惭形愧，另一方面又处于温水煮青蛙的混沌；一方面时时刻刻想挣脱半死不活的单位，另一方面又得过且过，思想和行为时常处于分裂状态而不自知。

那天，我正在上班，保安打电话到办公室，说有人找我。我咚咚咚地跑下楼，初中班主任顾老师正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开往老家的客车停在场地上，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她顺道看看我 ，相当初我可是她眼里的“学霸”。我带着老师来到门口饭店，边吃饭边闲聊，顾老师问起我的工作状况，我竹筒倒豆，把自己的尴尬和窘境，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顾老师咂咂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认识交通局高科长，可以帮我找找他。我颇为犹豫，非亲非故很难说得上话，顾老师劝我试一试，就是调动不了单位，对今后的工作也有帮助。

我跟在顾老师身后磨磨蹭蹭，高科长恰好在家，话说得比较客气，拒绝得比较客气，倒让我们觉得过意不去，从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调个好单位简直比登天还难。

一个月后的星期天，我和小四去城东菜场买菜，碰到了顾老师的小姑子，她在摆摊卖鱼，边秤鱼边问我找高科长的事情办成了没有？我很诧异，她怎么会晓得?

经过细问才知道，她上个月回乡下看望老父亲，看见我母亲找她嫂子也就是顾老师，拜托顾老师帮助我找关系，我这才恍然大悟，顾老师那天带我去找高科长，看似随意，实则有备而来。

我脸上挂不住，回家责怪母亲：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工作的事不要你操心，干嘛总是舔着脸求人?一个农村小老太，无钱无权无势，人家凭什尼帮你?不要再不自量力，好不好?

母亲做错事似的低下头，又小声为自己辩解：不找人帮忙，就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在烂泥坑里爬不出来?

一旁的二哥趁势抱怨母亲：隔三差五地求人，今天送鱼，明天送虾，后天送鸭蛋，有用吗?门不当户不对，膝盖跪地当路走，也没得人理睬。

一听这话，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母亲又是一通噼里啪啦地发作。母亲不理会我的蛮横与无理，面色平静地转过身，端起食盆去喂猪。

正因为父母对儿女的包容无休无止，儿女对父母才敢肆无忌惮地发脾气，才会把好脸色留给领导、同事与朋友。

上次母亲为我工作的事去县城找大表哥，结果犯了胃病，痛了好几天，我为此非常内疚，就告诉母亲，不要再操心我的工作，想不到她还是自作主张，瞒着我隔三差五地找顾老师。

我工作不好，母亲极少当我的面说一些灰心丧气的话，极少抱怨我不努力，也从来不对我施加压力，母只会在背地里，唉声叹气，长嘘短叹。

也正因为母亲的宠溺与纵容，使得生性懒散的我更加得过且过，倘若母亲时常对我抽鞭驱赶，今时今日，我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