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伪命题
生命似乎是围绕着“爱”而生的。爱生活,爱事业,爱山爱水爱万物,“爱”之一字,出现在无数的作文命题里,出现在无限的生命感悟里。
小时候我们写下的那些关于爱的文字,稚嫩中带着率真,简单又纯粹。作为名词的“爱”,是一种感情,一种很美好的感情。它有着最简单的面貌,却藏着最复杂的释义。也许用尽一生,也无法读懂它。
壹玖年第一个阳光眷顾的午后,沐浴着温暖,微眯的眼眸里,是沉静的深思和一闪而过的不解。
翻过手中的纸张,恰好读到写梁实秋先生相关的文章,其中有截取到梁实秋先生在《槐园梦忆》中的一段话。读来觉得甚好,内心的那种凄惶在方块字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对梁实秋是不大了解的,读到的这篇文作者似乎是与之熟识的。文章很长,我看文惯来是字字逐读的,于是从作者的笔触中感受到梁实秋先生与其妻程季淑女士之间深厚的感情时,内心也在感叹爱将两个人牵连在一起,着实是了不起。
然而随着文章读下去的进度,我原来还是把爱想得太简单了吧。作为一个不成熟的后人,我不好对前人做什么评价,只好默默感叹“爱”真不知道是一种多奇妙的东西。
文章末端有写到梁实秋先生后与歌星韩菁清在一次聚会上一见钟情。这本来是没什么的,但是文中所提到的时间点让我觉得不太能理解,那是在梁实秋写下悼念亡妻的文章《槐园梦忆》,引无数人潸然泪下之后的两个多月。当然我也不知道作者写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在强调。
我不知道两个多月前还有着万千深情,是不是真的就能在两个多月后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梁实秋先生好似是并没有忘的,因为文中有提到他这一生中最大的心愿始终是死后能与程季淑女士同穴。
我不知道自己将这种感情理解成同时爱着两个人对不对。一个人的一生,是可以爱很多个人的,也会忘记很多个人,但是同时爱着两个人,这是一种怎样的爱,这种爱又该怎样解读,不成熟的我显然是不太能理解的。
我读到的这篇文章,是从作者和梁实秋幼女文蔷对话的角度去叙述的,文章的前半部分有提到在文蔷说写完了博士论文这辈子再也不想写文的时候,梁实秋告诉他你还要写一篇文章的,题目就叫《梁实秋》。
以自己父亲为题的文章,大概是可以写一辈子的吧,或许一辈子也写不完。
读到那里的时候,我愣了好久,父亲,我又该如何写我的父亲呢?这种感情,也是复杂到不知该如何落笔的。
如果将“爱”和“父亲”相联系起来,我便免不了要问自己一个问了自己无数遍问了许多年的问题——我的父亲真的爱我吗?
从小写过不少提到父亲的文章,大抵是内心深处想要将悲痛掩藏吧,展现出来的大多是正面的爱,是那些很欢乐的瞬间。但其实,我对于父亲的记忆,是从三岁开始的,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忘不掉的记忆。
不知道是不是大多数人对三岁那个时候的事都能记得很深。我的那个记忆,是一个在我渐渐长大的日子里仍然在脑海中播放了无数遍的画面。
父亲从不知道是奶奶还是妈妈(当时是谁抱着我已经记不太清了)的怀里把我抢过,扔在地上,对爷爷说:“那这个也不要了。”然后爷爷一把捞起哭得稀里哗啦的我,紧紧地箍着,说:“这个我要的。”
这个画面只有一两秒,但每每想起,是一种全身都在颤抖的痛,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我的父亲说“不要我”。
我不记得他们是为什么争吵的,在我整个童年里,这样的争吵更是只多不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脑海里似乎断了一根弦,我爷爷是个不灵清的,但或许那以后,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真正爱我的人了。
父亲爱我吗?
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无数遍,在这个家里,说我没有怨,我自己是不信的。但吃穿用度着实是没有少过我,物质上我要的东西也是尽量被满足着。
翻过曾经胶卷相机拍下来的照片,每一张和父亲的合影里,都是我在笑看着镜头,而父亲在看着我,目光缱绻温柔。我记得妈妈曾经怪过父亲拍照总是不看镜头不知道在看哪,在那一张张洗出来的照片里,答案是很明确的——父亲一直在看我。
“爱”总是比“恨”更加磨人的。将那万千思绪藏于目光里,目光一直在我身上的父亲,我又如何能决绝地告诉自己父亲不爱我?
“爱”,这个十笔汉字,隐藏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怎么可能被简简单单的解读呢?或许,这种感情从来就不是单一而存在的,它和许许多多其他的感情糅杂在一起,搅得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