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记住的童年(二)
小时候,我好像很怕爸爸。似乎他总用很严肃的语气跟我说话,可能只是出于对我的严格才让我产生这种感觉吧。
从我记事起至整个读书生涯,似乎我与爸爸都是疏离的,记忆中有关于“亲昵”只有两个模糊的小片段。
有一次,我和姐姐从邻居哥哥家玩至傍晚时分,手拉着手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回家,至屋外,就听到房间里大喇叭音箱的声响振聋发聩。姐姐轻轻推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端坐在缝纫机前,正专心致志地制作服饰的背影。
“爸爸!”姐姐冲上前去就抱住了那个背影,声音里满是兴奋。
我杵在房门口,不知当时想的是什么,怯生生的。大概是在想什么叫做“爸爸”。
姐姐和爸爸说了三两句话,终于爸爸回头注意到了我,他扬了一下手,手掌往怀里摇了几下,示意我过去。
站在爸爸身前的姐姐也扭头望着我,两只手还环在爸爸腰上,她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咧着嘴笑开了花。
我踱步走了过去,爸爸一把抱起了我,“幺幺,都长这么大了呀!时间真快……”边说还边对着我的小脸蛋亲昵地蹭了两下。
可我一点也不给面子,“哇”地一声就哭了。
我还不认识他,不习惯他抱我,更不喜欢他的亲昵,大概是他看不见的胡渣扎得我难受,还有一股从没有嗅到过的烟味。
小时候的我很怕生。
我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大声的哭喊着妈妈。
在伙房做晚饭的妈妈闻讯赶来,看着一脸鼻涕一脸泪大哭的我居然笑了。
然后从爸爸手里抱回了我,我这才止住哭声,但仍时不时的抽泣一下。
这个片段应该是妈妈或者姐姐后来讲与我听的,想想也是,那个时候我应该还不记事。
听妈妈说,我自会说话时第一个字句喊的是爸爸ba ba(妈妈ma ma),我叫的是妈妈,发音的是ba字音。
妈妈笑称我喊了她一年多的ba ba,那时的我只会一点双字的读音,饭饭,吃吃,要要,好好……的一些。
还有一个片段,算是我自己记得的。那时候我好像读小学一年级还是二年级。
我和姐姐小时候睡觉都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小枕头,姐姐的小枕头有绣花,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菊花,花骨朵有红有黄的,有根茎,还有大片的绿叶,白色的底,深红色的荷叶边,精致漂亮。
我的小枕头是粉色的还是藕粉色我也忘了,上面没有绣花,但是边缘有一层略微宽的荷叶边,还有褶皱。
妈妈枕的是梅花图案,爸爸枕的是荷花,姐姐的应该和他们的是一套,一个系列,都是白底红边手工绣花的。
妈妈说我小时候有点小任性,一点委屈受不得,姐姐有什么我就要,看她有个小枕头搂着睡觉我就羡慕得不得了,天天缠着妈妈要。
大概是妈妈实在觉得我难缠了,才拜托爸爸给我也做了一个。
姐姐枕的是妈妈的嫁枕。我家的柜子里有一个角落,至今还放了七八对崭新的绣花枕,还有几对绣花枕巾,不知是出自外婆的手还是妈妈或者谁谁。
可小小的我不会枕枕头,通常是没睡着之前,它还枕着头,睡着后自己就不知滚哪里去了,斜着,要么横着,有时候醒来时干脆已经躺在了另一头,听说还有两次滚地上去了,一次疼得我哇哇大哭,冬天的那一次没哭,因为是裹着被子里面,我还睡到了大天亮,才被他们发觉抱回了床上。
爸爸给房间的窗子做了小清新田园风的窗帘,有浅绿色的碎花图案。
伙房里,有一边墙上叫匠人在墙上画了一幅画,画的什么现在不记得了。灶台边缘有一处嵌入一小块镜子。
我家的装修风格好像和别家不一样,记得那时候,人家都是大红的门窗,经过多年的风雨洗礼后,全是黑乎乎的。我家的不是,门窗刷的是浅绿色的油漆,妈妈的嫁妆家具也是浅绿色的边框配上中间鹅黄色的门和抽屉,还都刷了一层清漆。
大衣柜中间有一大块穿衣镜,镜子底下的空白处,勾勒一圈纹路,中间的有花纹图案。洗脸架上制刻了繁杂的图案,还有镂空花纹。
堂屋是长形的,爸爸在一侧拉上一条长铁丝用来挂衣服,给人家定制的衣服,大多是放自家晾晒收回来的。
那面墙还贴了两幅画,一副是九宫格的花花,另一副好像是一对人物照,时间太久记忆模糊了…似乎是贴的贾宝玉和林黛玉,而且还是共读西厢的名场面。
那时候,不管春夏,我每晚睡觉必须要跟着妈妈睡,还必须搂着她的脖子,小短腿搭在她肚皮上,像蛇一样黏在身上。
可有一次,好像是一个冬天,我睡醒没见着妈妈。那次我好像没吃晚饭,傍晚就睡着了…姐姐说我每次醒来就是找妈妈,找妈妈,不然就一直哭一直哭,好像是真的。
我抱着小枕头摸下床,从外屋跑至里屋,还是没见着妈妈,只看见爸爸,我一咧嘴就嚎上了。
也不知爸爸是怎么哄好好的,后来我居然还就不哭了,好像他给我讲了一个有意思的故事还是怎样,我甘心地放弃了找妈妈,睡在了爸爸的脚头,我好像是抱着爸爸的双脚入睡的,还用小手量过他的大脚丫,大约有四五个小手掌的长度。其余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