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堡城

　  梦耶？现在？镜像被鸟声划开，如水中的縠纹，一圈圈波荡开去，恍惚中闪现经年的涟漪……

　　我分明踩着初春的残雪来到了堡城，如梦如幻的也许是我的心境和沧桑之感。

　　堡城阳面山坡下曾是我家。

　　坡上开满打碗碗花，还有紫蓝紫蓝的绿蔓草，雪雪草。

　　爬上坡，到堡城。其实就是山岇一座土墙围子，这儿可好玩啦，是我幼时的天堂。树是我的知心朋友，有核桃树、酸梨村、山桃树……树下是草地，树把斑驳的阴影撒在草地上，是清凉的图画，我坐在树下读书，看天上的白云，鸟的叫声是美妙的乐曲。欲将心思付堡城，我会在这里读书，发呆，想心思，说悄悄话，堡城用绿草花香抚慰过我。我会看蜻蜓在草尖上打转，一只花蝴蝶轻轻落在我的肩上，野草的香气漫延，和着阳光的朗照温暖我苦涩的童年……

　　扮上八路军和日本鬼子，手拿木制手枪，满堡城撒欢打闹是村中的小伙伴。

　　怎么？好伙伴根宝的身影又出现在我眼前。曾经一起掏过鸟蛋，河里摸过鱼，山里背过柴，曾经逃学来到这里，在核桃树下斜躺过，坐在草坡偷偷抽烟，发誓说，是好朋友此生此世不分离，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是我帮他做过作业，是他给过我他从家偷拿来的白面馍。哈哈，少年心思多神秘，没人知道那懵懂意味着什么。

　　三十年后我又见到他，颓唐，病蔫，不如人意。他告诉我，喝酒毁了他的健康，可他依然用最好的饭菜招呼了我。

　　再后来，当我听到远方的他去世了，我心底流泪，唏嘘不已。

　　獾猪子，堡城有獾。边缘土墙下打了好多洞，洞口是成堆的土。祸害的不行，王叔用木弓吊石打了两只獾猪，烫水剥皮后拿给我家一方白棱棱的肉，煮了吃，油腻不好，父亲却吃得满嘴流油。

　　堡城后的塬头地里是苞谷，我会钻进苞谷林拔猪草，一身的露水打湿我单薄的衣衫。有时也偷掰生产队里的玉米棒，被看护的王大叔大声喝骂着跑开了。

　　那年母亲生病，傍晚把一绺绺的腊肉拿上堡城挂在了矮树上，说是祭神享用，为自己祈福。母亲病更重了，一颗少年的心碎了。

　　破旧的小看房在土墙根歪裂着，承包堡城那块地种树的刘大叔已埋在了塬头的平地里。

　　料峭的山风掠过我的脸庞，坦裸的树枝伸向春天，我在初春的浩渺里咀嚼岁月的悠远苍茫。

　　不远处的高速公路桥跨过了山乡，庙台地里是新修的文化广场。新农村建设的白墙瓷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梦回堡城，亦真亦幻，五十年的云烟在心头漫涣。堡城西侧土墙外的防空洞已然塌陷。我站在土墙上泪流涟涟，一任岁月的沧桑在心头漫延……

　　        2022年3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