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一百一十二

西令荒漠，便是齐国人口中的西漠，传说这片沙漠方圆上万里，自有文字记载以来，还未听闻有人能够探知沙漠那边的世界是哪般模样。哈察镇，是连山平原与西漠之间的一座小镇，镇中有座高塔，被当地人唤作寄岛塔，登到塔顶，可以远远望见南方那座天茫城。

西禾道刚从塔上下来，正坐在镇子上的路边店里饮着当地特饮杏皮茶。米色的斗篷已经穿的有些发黑，小店的独眼老板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打算穿越沙漠的冒险者。

一直以来连山平原都在流传着一个传说，西令荒漠的那一侧，就是传说中的金银山，各种财宝取用不竭，千百年来有无数的冒险者来到这边境，想要去宝山取个荣华富贵。大部分人再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只有一小部分人走进沙漠以后经历了断水缺粮迷失方向，最终九死一生靠着老天赐的运气又回到了哈察镇。毫无疑问，那些没回来的，都葬身在这一片沙海之中了。然而，不知是谁传出了这些走出来的人，都是运气不好，不够勇敢，没能坚持到底的人，那些没有出来的人，早已到达的西漠的那边。金银山确实存在，而且还是人间仙境，美酒佳肴取之不尽，还有仙女为他们纵情歌舞。接着，无数信以为真的人赌上生命，只为求那虚无缥缈的神话能成真。

老板心想，怕是眼前这位，也是把那神话当真的人吧。他用独眼看了眼西禾道，又看了看天茫城的方向，自从驰道修到天茫城后，附近的不少村镇的人都迁了过去，天茫城的是越来越热闹，而哈察越来越冷清，由此进西漠的人也更加少了，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不如过些日子把铺子打出去，到天茫城再盘家店面好了，地窖里存的酒能卖就卖，不能卖还得一起带过去。

“老板，老板！”

西禾道的声音猛地在耳旁炸裂，老板想得出神，竟然没听到西禾道已经喊了他多声。

“在在在，客官有什么事？”

“你这特色的饮子我喝不惯，有酒吗？”

“客官您不知道，我们这杏皮茶消热解暑，生津止渴，过往商旅的最爱啊。”

“我就问你有酒吗？”

“有的有的，客官您要什么酒？”

“别管什么酒，先搬三坛来。”

老板忙从柜台里搬出三小坛酒来，放到了西禾道的桌上。

“客官，这酒可也是本地特色的金色海，劲道足，不输齐国湟晏的阳苓露啊，你先尝尝。”

“莫说这没用的，这坛子也太小，再取三个来。”

老板一撇嘴，忙又钻进柜台取了三坛酒，送到桌上，便退到一旁，倒要看看这莽撞人的笑话。这时他才仔细观察室眼前的旅客，才发现原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五官清晰，浑身泛着清秀的公子哥味道，而眼中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深邃。他喝酒的方式又有着与年龄长相不相称的粗犷，用修长的手指一把扯下坛子上的红绸，高高举起坛子，金黄色的酒液便涌了出来，全部顺滑的进入了他扬起口中。浓烈的酒香刚触到独眼老板的鼻子，便听到啪的一声，一个空酒坛已经被西禾道放到了桌上。

“够烈！好！”西禾道说罢，又揭开了一坛，顿了一下，左手不知何时已取出一张银票扔到桌上，“空坛子你全部撤走，撤下几坛，便再上几坛，这银票可够买下你店里所有的酒？”

老板瞄了一眼银票，红底白字盖着大齐银号的红章，拿着这张票子，能到所有的大齐驿站换上五百两白银。五百两意味着，他能甩下这家铺子，直接去天茫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上一个不错的店面，直接开始新的生活。

“够，绝对够！”老板满心欢喜的把银票揣进怀里，便又钻进了柜台。

很多年后的一个午后，在离哈察镇不远的一个村子里，一位独眼老人坐在自家的门前的摇椅上，忽然回想起了很久前的那个下午，他搬出了地窖中所有的酒，一共一百一十二坛金色海，而喝光这些酒的是一个披着米色斗篷的青年。喝完最后一碗酒后，他没有一丝的醉意，只是用右手擦了擦嘴角，戴上了帽兜，笔直的走进了那片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