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生活(小说)
(纯属虚构,请不要对号入座)
作者:王在
刚开春,妈得了脑炎。爸说:家里忙不过来,停学吧。我说:都五年级了,古老师盼我考上初中呢!爸叹了口气:爸有啥法,你妈病成这个样子!我说:古老师对我那么好,我也得去给他说一声才对。爸同意了。
古老师是个代课老师,己经二十年了,如今四十多岁,头上有白发了。他常常喜欢上完课站在学校前面的一棵槐树前,在古色古香的背景里目送孩子回到山里。前不久,经疹断,古老师患了肝病。工资低,家里又没啥收入,学校给他解决了八百块钱,他流了很多泪,说:学校救了我。
妈住镇医院去了,我留在山里的家中照顾房子和牲口。几个月过去,妈奇迹般地好了。妈感叹说:好人自有天佑。
这辈子注定我要过学校生活。复学那天,教室里静默无声,我在座位上坐了很久,也不见古老师来。同学们都很悲戚,我望着暗污木柱上的铁钟低沉而悲叹地鸣过很久之后,阳光忧郁地照在教室老朽的木窗格上,映得教室的墙上斑驳陆离。这时才有一个女老师慢悠悠的走进来。她说:古老师死了,我来接替他,就叫我石老师吧。大家默不作声。她说:唱首歌吧。大家仍不吭声。她说:哑吧了。谁是音乐委员?静默。石老师火了:谁是音乐委员,起音。卢萍起了歌音,题目是世上只有妈妈好。歌唱得低沉而哀鸣,整个教室沉浸在一种绝望的忧伤里。这一节课,我们都没有心思听,很多同学不禁地摩裟自己的作业本,望着上面的圈圈点点,心里思绪奔腾。 古老师是个代课老师,是农民,但他的形象一直无法离开我。
我的作业常出错,石老师叫着我:二满,你怎么搞的,题错了这么多?下午留下重做。放学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从大门朝远处走去,我还被留在教室补作业。此时,我回忆着古老师憔悴的面容,我弄不清古老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他是代课老师是个农民低人一等,才和我们亲近呢?是不是他想用自已的成绩来证明他比得上一个公办教师呢?
天暗下来,夜雾从教室的两侧弥漫进来。我站在石老师的寝室外,喊:石老师,石老师。喊了三声。“进来”石老师正在专心致至地和几个男老师打牌。石老师房间里亮着二盏百瓦的灯泡,被粉涮了的墙映得亮膛膛的,我看见石老师的脸上贴着几张纸条。“嘿,这下该春阳贴了”石老师很不服气。石老师在撕纸条条,抹口水,往春阳老师脸上贴,春阳头向后躲,头呯的一声撞在后面的墙上。“躲得脱和尚躲不脱庙”石老师说,结果把纸条贴到了春阳老师的鼻子上。我说:石老师。“洗牌,洗牌”石老师拿过我的作业本:“怎么还是错?就给我站在这里!”他们继续打牌贴纸条。我站在那里听他们的牌声、浪笑声。看着他们抽烟,烟雾绕着他们的脸,他们的脸象盛开的花朵。我看到石老师偷偷地和教毕业班的苟老师换牌。结果春阳老师的脸上贴了二十一条(我偷偷数了一下)。牌局结束了。苟老师说:晚上搓两把。石老师说:那快点来。春阳老师说:老苟晚上有辅导。苟老师说:辅不辅导一个样,让他们自己看吧。他们一个一个带着烟云出去了。石老师说:回去吧,明天拿来我检查。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很难真正建立起来的,一旦形成它便会在心里扎根,古老师一直深深地扎在我的心中。
第二天,下了雨,我稍微来得迟些。我看见春阳老师从学校外面的一间民房里走出来,有个妇女在说了句什么?那是学校邻村的张水的媳妇,叫洪妹,脸红嘟嘟的很有些姿色。春阳见了我,有些尴尬和不安,他很潇洒脸地摸了一下头,我喊了一声:春阳老师。他没有理我就往前走了。
教室里闹腾腾的。同学们说:出事了,逗老师搞睹被派出所拿去了。逗老师的小女秦秦和我一个班,她哭了。我把作业送到石老师门前,门关着。喊:石老师石老师。等了好一会儿,石老师开了门。她在用手擦眼睛,头发很乱。石老师刚起床,我想。“教里去,我慢点来检查”石老师说。
可这一天她都没有检查我的作业。
下午第一节时,啪啪叭叭的火炮在古祠堂里响起来,原来是廖老师的生日。我看见石老师也在喝酒,宴席摆在幼儿班的教室,幼儿班已提前放学。他们一个一个满面红光,说着怪话,道着祝福,响着酒杯,酒水不断地滴在地下,桌上也湿了一遍。
唐老师和杨老师在扳手劲,唐老师立不住,迸的一声倒在地上,泥水摸了一身,同学们把头拱出窗户哈哈地笑起来。苟老师和石老师在打牌贴纸条条,放学钟响了,石老师来了趟教室,说:放学了,明天早点来。我们就轰的一下飞出了教室。
在这个古祠堂里,也是正式的农村小学,我读了六年,后来父母把我过继给在城里的姨父,我就永远地离开了那所乡村小学。如今我也师大毕业当了老师,体验了一些教师的辛酸,但我不知道如今的石老师怎么样了?她是否还在那所乡小?那所乡村小学又怎么样了呢?还有那里的其它老师?
一九九三年四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