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系列（2）香樟寄情

寒风，飘雪，长青的香樟。

绿叶飘落在地上，别具一格的美与生机。

“只是这抹绿生机地刺眼了些，也许哪天该把香樟树砍掉做箱子。”

陆先生望着院子里，万物失色，只有香樟树成为寒风瑞雪中唯一隽永的那一抹绿。

是他妻子嫁给他那一年亲手种的，相敬如宾多年，香樟树早已亭亭如盖。

如果不是妻子三个月猝不及防的病讯，那也会是一对恩爱到白头的夫妻，生同衾，死共冢。

“她生前所爱却是和小孩一样坐在结实的藤蔓上与粗绳做成的秋千上，和孩子们一起享用下午茶。连寒凛的冬日也不例外。冬天的香樟依旧青翠，只是扎在粗壮的枝干上的藤蔓叶子枯黄，藤与粗绳都是亚麻色。去年啊，若有学生在这样的天气找她请教问题，她会把他们留下来烤火，倒热茶暖手。

那时候的冬天零下二十度，我倚在二楼的窗边看着她。

她坐在秋千上，抱着暖炉烘手，有寒风吹过她的银白发丝，香樟树的叶子都生动了起来。

一点也不觉得冬日的漫长。

可现在，这才零下几度，日子就这般难熬。”

陆先生颤巍巍地走进院子里，我赶忙上去搀住他。

他在秋千上坐下，从一旁假山里取出可折叠的桌椅，把暖炉递给我：“小谢，去添些火来。”

我依言去添了火，陆先生已对着我带来的题目细看了起来。

他花白头发，却不复半年前的精神矍铄，意气风发。那满树的香樟被寒风吹起，有一片落在他的头顶，明明是生机的景象却平添哀伤。

“古时用香樟树制成箱子，装女子的嫁妆。”他是回答我的问题，可我却分明从他混浊的眼里看到了泪光。

也许是回答我的困惑，也许是心有所感。

“她嫁给我时说，没有香樟的箱子是一个遗憾，便自己种了一棵。我后来总是对她说，可以看下来做箱子了，她却总是回答我说她舍不得。她过世之前还说，当她不在我身边的时候，看着香樟就像看见了她。

可她哪里知道，只是看着香樟树，我对她的思念就愈久弥深。

这香樟树还是砍了吧。

做成箱子吧。

我不想在这寒风里对着这一抹绿色独自哀伤。”

他把一句话重复两遍，不知道是在告诉我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只是半个月后我经过他的院落，香樟依旧青翠，我看到了亚麻色的秋千结。

我蓦地明白，当陆先生的妻子过世以后，他心中已是一片冰原，有绿色的纪念，也总比一片灰暗的荒凉要永恒。

寒风依旧，雪已经停了半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