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缘
燕子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但是燕子很爱很爱吃辣椒,尤其钟爱那迷人的麻辣味。
燕子吃辣椒的渊源要上溯到80年代,她上大学的那一年。
那时候,社会还很闭塞,南方北方的物资交流也没有现在这么方便,北方吃辣椒的人不是特别多,到饭店去,桌子上一般都是会有酱油、醋和咸盐,很少放着辣椒。
农村出来的孩子,经历十几年的寒窗苦,终于考上了大学,那种喜悦是无法言表的。燕子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从来没有坐过火车,但上大学的那年9月初,她一口气坐了24小时的绿皮火车。
女孩子出门,家长总是会不放心。临行前几天,燕子的爸爸终于打听到,当地的另一个中学有一名男同学也跟她考到了同一所大学,于是为了给她路上找个伴,燕子的家人就帮那男同学买了同一趟车车票,又去接上人家一起送到了车站,然后买了水果和烧鸡,把两人孩子送上火车,这才算多多少少放心了。
因为怕上厕所,燕子在火车上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心情既兴奋又高度紧张。那个年代,中学的男女生是不怎么说话的,尤其是燕子还是那种性格内向、胆子小、很腼腆的女生,更不可能先开口。于是,她和那位男位同学就一直面对面坐着,那位男同学比她小一岁,也是第一次坐火车,可明显比她淡定,人家也吃也喝也睡,但一路上只跟燕子说了一句话,就是在他吃烧鸡的时候,问了一句“你吃吗?”,燕子摇了摇头,于是男孩子就分两次把一只烧鸡全给吃了。
在那个年代能吃上烧鸡,也算是大餐了。
火车哐当哐当……持之以恒并无比执着的慢慢前行,车厢里人员上上下下,但始终是被挤满得水泄不通。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燕子她们也终于熬到了目的地,南方的一座省会城市。24小时的一动不动,燕子的腿早已经麻木了,她提前站起来活动了活动,然后晃晃悠悠的跟在男同学后面,下了车。
出站后,醒目的学校接站牌映入眼帘,这下燕子好像终于找到了组织,终于找到了依靠一样,她又重新精神了起来,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放进了肚子里。燕子和那个男同学是同校不同系,俩个人也就分别被自己系的师兄师姐们领走了。
在接站牌处又等了一会,又接上了几个新同学,校车发动起来,向大学校园的方向驶去。
听着师兄师姐们的热情介绍,看着窗外的一切,燕子惊呆了,原来楼房可以这么高、马路可以这么宽、汽车可以这么多、大学生们可以这样大大方方,燕子眼花缭乱,不禁感叹:大城市真好!上大学真好!
时间不长,校车缓缓地驶进了大学校园,停在了宿舍楼前,燕子的宿舍在七楼,但没有电梯,是师兄帮她把行李提上来的。
她是按通知书上时间的第一天报到的,家人怕来早了学校若不接待,没地吃没地住,人生地不熟的不放心。可进屋一看傻眼了,一个宿舍7个人,燕子是最后一个来报到的,有的提前好几天就住进来了,现在只剩下挨着门口的一个上铺给她留着了。
当时是下午的时间,屋里只有两个同学,一个是东北来的,另一个是她的下铺,来自本市的,其它的同学都出去玩了。三个人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燕子怯怯地小声对下铺的同学说: 那我就住你上铺啦!好啊好啊,欢迎欢迎!下铺的同学笑着热情地说到。
简单收拾一下,燕子来到宿舍的阳台上,她忽然感觉好像自己仍然在火车上一样,整个楼房都在行驶,耳边仍然咣当咣当的响,人摇摇晃晃的晕头转向,吓得她赶紧退回到了屋里。
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学,不一会,下铺的同学就回市里的家了,屋里只剩下东北的同学她们两人了。燕子正为两眼一抹黑,啥也摸不到头绪心烦意乱呢,东北的同学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说:今天太晚了,你的饭票明天才能领,一会我带你去吃饭吧,先用我的饭票。这让首次离家几千里之外的燕子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到了开饭时间,她们一个拿一个饭盒,两人肩并肩下楼向食堂走去。
去食堂的路上,东北的同学给燕子介绍,她已经来了两天了,学校的食堂她都考察过了,总共应该有4个,一个大食堂、一个小炒食堂、一个北方食堂,有还有一个面包蛋糕坊,这些都是可以用饭菜票消费的。大食堂以米饭炒菜为主,人最多,北方食堂以包子、馒头、面条等面食为主,小炒食堂的菜要贵一些,她说这几天都是在北方食堂吃的,大食堂她还没去过,问燕子晚饭想去哪儿吃。
燕子虽然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但她真的没有什么食欲,心里胃里都感觉堵得难受,想想面食应该是难以下咽,于是对同学说:那咱们去大食堂看看吧,正好你也可以换换口味。
于是同学就把燕子带到了大食堂。大食堂真是大啊,有十好几个卖饭窗口,每队都排了很多人,窗口上面挂了几块白板,写满了今天的炒菜和主食,菜品有十几个,有荤的有素的有凉的有热的,菜单后面的价位有一毛的两毛的三毛的。
天哪,燕子那见过这阵式啊,真没想到大学校园里的伙食这么好,这么多选择还都这么便宜。高中食堂总共才有三个窗口,中午只有两个菜,而且白菜豆腐一般是不缺席的,晚上一般只有一个菜,或者是中午剩的,或者是几分钱的咸菜,这大学生的活简直是进入了天堂。
熙熙攘攘的人群,密密麻麻的菜单,又开始让燕子眼花缭乱,而且很多菜名是她从没听说过的,看着菜谱,她开始纠结了。吃点啥好呢?红油是啥?鳝鱼是什么鱼?烧麦长什么样?榨菜不是咸菜吗,怎么还可以炒着吃?……一道道奇怪的菜名,真的令燕子大开眼界,也令她的胃口大开,食欲大增,她忽然觉真是太饿了。但她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不能要那些没听说过的名字的菜,万一不会吃,那岂不是很露怯吗,但她暗下决心,大学四年,她一定要把没吃过的菜都尝个遍。
忽然“麻辣豆腐”映入眼帘,“豆腐”--这她再熟悉不过了,嗯,就它了!
燕子本来就非常爱吃豆腐,但她从来不吃辣的。因为高一住校后,她得过一次荨麻疹,浑身奇痒无比,尤其是晚上,根本无法入睡,第二天上课就犯困,弄得痛苦不堪,非常影响学习,后来吃了好长时间的药才总算控制住了,因此,高中三年她对辛辣食物坚决抵制。考上大学后,很多人跟她说,南方人爱吃辣的,这下她倒真想尝尝南方的辣有多辣。二两米饭、一份麻辣豆腐,一毛钱,同学要了二两米饭、一份笋丝炒肉,两毛钱。
两个人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来开始吃饭,打开饭盒,豆腐被红红的辣椒包裹着,香味喷鼻,燕子小心翼翼的夹一块豆腐放嘴里,有点辣,赶紧吃一口米饭,再吃一块,又麻又辣,舌头开始不听使唤,她赶紧多吃几口米饭,停一会好一点后,又接着吃,结果越吃越辣,她开始不断的咳嗽起来,眼泪被辣出来了,脸也开始发烧,引得其它的人都往这边看,弄得燕子很尴尬,只有伸出舌头用手使劲扇风才舒服点,同学见装赶紧用饭盒盖子给她接来了凉水,喝了几口,这才总算止住了咳嗽,最后米饭吃完了,麻辣豆腐倒掉了一半。
第二天,燕子嗓子肿了,嘴上火泡也出来了,就这样上大学后的第一顿饭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同学不得不又陪她认识了学校的医院。现在想想,其实去医院也不应该全部是麻辣豆腐惹得祸,更大的原因应该是头次出远门、一天一夜坐车颠簸、不吃不喝着急上火所至。
可能是南方天气潮湿,实在是无处不辣,学校大食堂80%的菜是辣的,校外小饭店每张桌子上都放有一碗免费的油辣子,实在是诱人。就这样,在大学的第一学期,燕子也就顺理成章与“辣”结下了不解之缘,而且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湖南的香辣、四川的麻辣、贵州的酸辣……燕子无一不喜欢,尤其喜欢麻辣,正可谓无辣不欢,而且,她的荨麻疹从此再也没有复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