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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理解了生活,理解了父母

2021-07-09  本文已影响0人  默浅儿

做完手术的母亲被推到病房时已接近下午六点,我们七手八脚把母亲安置在病床上后,主治大夫又详细地交代了接下来需要注意的具体细则,就带着一班人马离开了病房。

有了去年母亲做手术的经验,看到现在的母亲神志尚算清醒,我的心里总算踏实下来。

考虑到母亲需要昼夜陪护,眼下要紧的无疑是安排亲友们轮流吃晚饭了。

在场的七个人被分成了两拨,由我带着父亲和大姨、小姨先去吃饭。姐姐和小侄女还有舅舅留下负责照看母亲,等着我们回来后再去。

性情一贯随和的父亲,这时候却说什么也不肯走,执意留下来说要等母亲完全清醒后再吃饭。

我忽然意识到,其实父亲才是这个时候最为担心母亲的那个人。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早已把父母这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紧紧地牵绊在了一起。相对父亲,尽管就在刚才等在手术室外的我也同样在为母亲揪着心,可不得不承认整个等待的过程中,我的的确确还想起了另外一些与母亲毫无相干的事情。

比如孩子发来信息问奶奶的手术情况时,我了解到孩子是晚上的夜班,就不由心疼起了孩子。转而还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自己上夜班的情景,直到脑海里闪出那句,每个人都注定要经历一段无人问津,独自扛过苦难的日子时,我的心才终于释然了。

我甚至断定,坐在我旁边的姐姐在某个瞬间,一定也想起了远在新疆打工的姐夫,抑或是一些有关她们超市里上班的其他事情。

我们尚且如此,至于大姨、小姨他们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而唯有父亲自始至终都双眉紧锁,他的心里无疑是一直牵挂母亲的。

父亲担心和焦虑的程度主要表现为,他那原本就日渐衰退的听力,骤然加重了。尤其是当大夫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待在一旁的父亲越是听不清楚,便越发显得着急。

我机敏聪慧的耳朵,无论如何也是体会不到只能看见别人嘴动,却没法弄清楚人家到底说了什么时的心境。幸好我的近视眼在看的这一方面,曾很多次带给我类似的挫败感。

由此,我猜想父亲此时的焦虑,应该与我眼神不济的着急心境相差不远吧。于是,等大夫一走,我就赶忙告诉父亲刚才大夫说话的内容。以尽可能及时地安抚父亲那颗兵荒马乱的心。

这样看来,我的近视似乎并不完全算是一件坏事了。

母亲做的是单侧髋关节置换手术,术后第二天的拍片检查证实,手术很成功。大夫说,只要注意护理和后期的康复锻炼,几乎再没什么问题了。这个结果,让几天来压在我们每个人心头的阴霾霍然散去。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对于母亲的呵护简直算得上是关爱有加。不时问母亲要不要喝水或是吃点水果,如果实在没什么可做的,就反复揉搓母亲那条做了手术的腿。并郑重地告诉我,那样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才能好得快。对父亲近乎过火的积极主动,我连忙点头称是。

父亲极尽所能的表现刺激了病房里另外两位老太太。她们在羡慕母亲之余,纷纷抱怨自己的老伴太不知道冷暖。我暗自偷笑父亲这无心插柳造成的挑拨离间。

受疫情的影响,医院的病房要求陪护家属只能留一位。因为早上大夫们总会临时找家属沟通一些事,加上母亲还要打点滴,就由我在医院陪护。

午饭后,在家里待了一上午的父亲连午觉都顾不上睡,饭碗一放就急急去了医院。那份执拗,任我们谁劝都无济于事。到了医院,父亲哪怕是待在母亲身边打盹,也还是照去不误。

可再怎么说父亲到底是七十岁的老人了,连着几天辛劳,眼睛连同脚腕一下子肿了起来。母亲坚决要求父亲回家,不许再上医院了。而父亲则像个孩子似的软磨硬泡,争取着最大可能的权利。

母亲最终还是以自己正在住院,假如父亲再把他也折腾病,孩子们到底是照顾谁为由,劝退了父亲。

此后,怕待在家里的父亲着急,我特意教父亲学会了用智能手机。于是,不去医院的父亲,每天下午都要在手机里与母亲发起视频,聊上一些在我听来无非是些想吃什么,以及送去的饭吃得怎样之类的日常话题。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睡自己的觉,听喜欢的秦腔。

一旁的我目睹此情此景,不禁心生起无尽的羡慕来。我想,大概这就是老话常说的少来夫妻老来伴吧。老两口的如此这般,谁又能说这不算是爱情呢?

思绪不由回到了从前,记忆中年轻时的父母也时常会吵嘴打架。父亲的家在农村,家里生活极其困难。大伯、二伯加上我父亲,兄弟三人只有我父亲是因为从那里走出来,才成了家。而我那两个大伯,至死也没能讨到老婆。

这样的家境,对于我父亲唯一一个挣工资的人而言,压力无疑是巨大的。每月大伯都会来我们家呆几天,年幼的我们只顾拿着大伯塞到我们手里的糖果欢欣雀跃,却并不清楚大伯为何会如此频繁地来。

事后我们从父母一次次的争吵中终于弄明白,原来每次大伯拿走的那些大包小裹,是从我们并不宽裕的口粮里匀出来的。以及与之一起被带走的,还有父亲那少得可怜的一部分工资。

当我们终于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当我们看到别家可以拿面粉或是大米,为他们的孩子换回一点桃或杏,而我们却被母亲告知没有多余的粮食时,我和姐姐义无反顾地与母亲结成了统一联盟。

我们甚至开始痛恨起了大伯,当大伯再来的时候,他那为数不多的糖块对我们再也没有了吸引力。于是,大伯便很是有些讪讪地。

这样的生活在我的记忆里,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我现在想来,那时的爷爷家生活定然是十分清苦的,否则以大伯那样一个七尺汉子,怎么能做到如此那般的低声下气。

而母亲捏着父亲剩下的那点工资,要盘算着一家人一个月的吃喝,一定也是愁肠百结。

我那两头做难的父亲,当时的处境更是可想而知了。父亲如今还能如此善待母亲,也必然是深深理解了母亲当年有多么的不易。

最为惭愧的是,在这种情形下轮到过“六一”儿童节,我竟然为了一个皮球,执拗地想让父亲为我花去整整三块钱的巨款。

记不清那是在我几岁的时候,兜里揣着五块钱的父亲,带我和姐姐去我们农场场部过六一。吃了面包、喝了汽水后,父亲豪气冲天地打算带我和姐姐去商店逛逛。

就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为什么我居然被一个色彩斑斓的皮球深深吸引了。那诱人的皮球通体被红漆包裹着,又在中间部分往两端依次绘上了金色的条纹。

两种绚丽的色彩,让这个摆放在橱窗里的皮球,散发着一种美轮美奂的光芒。我再也走不动了,指着那个皮球央求父亲。

父亲问过售货员阿姨之后,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什么?三块!”父亲瞪着眼睛,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三块!一点没错!”售货员阿姨一定是看穿了我们的窘态,一字一句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确认自己的耳朵没有出错后的父亲,拉起我的手转身就出了商店。要知道当时父亲兜里崭新的五块钱,在为我和姐姐买了一些吃喝后,只剩下四块两毛钱了,而那个皮球的价格显然是一笔巨款。

可是,整个下午我都无精打采,落落寡欢,且拒绝吃一切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美食。

父亲到底是不忍拒绝从未拥有过一件真正意义上的玩具的我。无奈之下,最终再次带着我返回了那家商店,花五角钱为我买回了旁边那个个头明显小了很多,但色彩却是一模一样的皮球,我这才作罢。

那天的经历,在此后的几十年我竟从来不曾忘记。以至于现在每逢想起,我都依稀记得,那个皮球发出的漆味是那样的芬芳,令我沉醉。

后来,当我结婚,有了孩子且岁数一天天大了以后,我终于深深地体会到无论是父母,还是我们,很多时候都有我们的无能为力。

比如许多年前,我以为有朝一日我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带着父母游览祖国的名山大川。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几十年后的今天,我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而我坎坷前行的生活,不但没让父母享一天福,反倒让他们操碎了心。

等到我终于能够安定,却忽然发现父母的身体早已大不如从前。

如今我能做的唯有祈愿父母的身体健健康康,能够让我有实现夙愿的机会。也希望他们能够活得足够老,让我有尽可能多的时间去陪伴和照顾他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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