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传略】33 决计南归始末

徐爱于正德三年（1508年）考中进士，随后担任祁州（今河北安国）知府，那时王阳明正在贵州。正德六年（1511年）王阳明在北京安顿下来，祁州离京师比较近，徐爱便于正德七年（1512年）正月前来看望老师王阳明，问学之余，与顾应祥、黄绾等一起陪王阳明游香山。

合理推测，王阳明此时与徐爱讨论了今后的去向，开始酝酿南归之路。

四月，王阳明写信给父亲王华，首次表达了南迁的意图，称被杨一清提拔挽留，一时难以如愿。他解释说，作为人臣，自当以身许国，竭忠尽道，死而后已，不可知难而退，但权衡轻重，退出朝堂也是选项之一。

王阳明的这一想法，源于他对朝政的担忧。当时，京师周边及山东等地盗贼奔突，河南还为此损失一名副总兵和一名参将；边将久居内地，疲顿懈弛，皆无斗志；国家府库空虚，但是宫中养子、番僧、伶人、优妇以千数计，皆锦衣玉食；张皇太后被勒索、欺负；皇帝几乎天天在宫苑内舞枪弄炮，昼夜不絶，声震宫外，臣民无不骇异。

赐姓封赏泛滥成灾；太监张永用事，权势比刘瑾还大，其两个兄弟都被封为伯爵；谷大用、马永成之家，大兴土木，榱角相望，叹为观止；李东阳原与刘瑾同党，今有追随张永，毫无羞耻，朝中大臣趋炎附势，归怨于上，市恩于下；各地几乎天天传来地震、星陨、灾变的奏报。

杨一清是借助张永才有今日的，但刘瑾就是前车之鉴，杨一清深敢惶恐，于是萌生退意。妹夫徐爱祁州太守任期六月份就到了，当地盗贼横行，他很难有所作为，一心谋划脱身之计，决意在南方求职，这是有道理的。王阳明希望到时能和徐爱一起到南都任职。

王阳明说，曾有儒者指责他不能挺身而出，自己就像哑巴遇到鬼，无法警示他人，朝廷祸变旦夕叵测，不如渡江而南，才能有自主转圜的余地。王阳明告诫家人读书学道，亲农事，不要与市嚣虚诈之徒交往，务必积善养福，处处存退让之心。

四月，湛若水路经杭州，特地去拜访了王华。

王阳明在给湛若水的信中表达了对局势的担忧，向湛若水透露，自己三个月前就向朝廷提出了养病的申请，但被杨一清压住了。但王阳明坚信，自己一定能实现目标。

闰五月，王阳明第二次写信给父亲王华，称各地局势有所好转，但国家的财政军事并无实质好转，百姓的生活也没有改善。可是，庙堂之上一片太平气象，今后君臣将更加缺乏危机感，皇上会更加沉迷于宴游骑射，妖孽并兴，谗谄日甚，有识之士更加看不到希望了！

同时，王阳明希望父亲多走走看看，颐养天年，少置田产，子孙多从良师游，但学道明理，清心寡欲，不要贪图官爵虚荣。

六月，徐爱祁州任满进京，一直跟随王阳明学习到年底，才离京回绍兴。徐爱的父亲徐玺（字克用，号古真）一同前来，问学于王阳明，吕柟为作《古真先生传》。徐爱在祁州的学生傅凤也来到北京，王阳明后来把他带回了绍兴。

十一月，徐爱获升南都兵部员外郎，终于得偿夙愿。

徐爱将在王阳明身边半年的学习成果编定成《传习录》一册，王阳明将它寄给父亲王华阅览。

蔡宗兖（字希渊，又字希颜）八月份就从苏州辞官回到山阴，王阳明从来京的山阴县令张焕（字五奎）处得知后，写信给希渊，觉得他这件事情处理得有点急躁，其实完全可以进退优如，过了二三月托病乞休，既不得罪人，也不失耿介。圣人处末世，待人应物，委屈求全，未尝就失了正直。

九月，黄绾称病回天台。

黄绾临行前，王元正、梁榖、顾应祥等人握住他的手说：“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黄绾：“还有阳明先生在呢。”

三人说，阳明先生也决意南去，奈何？

黄绾勉励他们说，人的离合，只是形迹；不因离合而离合，这才是精神。只看中形迹，难免悲伤，但是只要精神同一，虽六合内外，千古上下，何处不能心往？希望你们求之于心，锲而不舍，那么你们与先生和我的精神就是相通的。况且，先生要几个月后才离开，你们多去问学，不要悲悲戚戚的。

黄绾在回乡途中给王阳明写信说，得道在己，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具备勇往直前的大勇，在难行的时候前行，在难忍的时候能忍。像阳明先生这样的人品，当今能有几人？南归事，希望先生早下决断，先生不自我成就，那就太可惜了。

王阳明写信给他，说你在天台雁荡之间为我结庐，我老了还要过去和你一起住。

十二月初八日，王阳明如愿迁南都，升任南都太仆寺少卿，随后便于徐爱一行乘船踏上回绍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