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版的《红玫瑰与白玫瑰》

——严歌苓的《寄居者》

我总觉得，严歌苓的《寄居者》很像另一个版本的《红玫瑰与白玫瑰》。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犹太难民彼得，是女主MAY心中的白玫瑰。

彼得是个容易引起女人注意的男人，宽肩细腰，明眸皓齿，看你的时候，不管目光的逗留多短暂，但你相信那一瞬间他什么也没干就是专门在看你，所有的思维都空出来，把看到的你放进去。他走上码头，拎着两个牛皮箱，看到迎接人群中的一张张犹太脸庞，一张张女性脸庞。女性都是些岁数一把的人，却很没出息地认为这小伙子对于自己的印象一定比对其他女人来得深刻。

相比之下，杰克布这朵红玫瑰出场的时候简直不像朵玫瑰。

那时我看不出杰克布有任何伟大的地方。我基本上把他看成了人渣。很谈得来，很容易逗我乐，可也不妨碍我把他看成人渣。

在我看来，这是一部讲述一个女人为了拯救一个男人出火坑而把另一个男人推入火坑的故事。

前一个男人是彼得，后一个男人是杰克布。

凭什么为了拯救彼得，而牺牲掉杰克布呢？女主的理由是，杰克布是人渣，是混混；而彼得，纯洁的彼得，却勤奋、高贵、配得上更好的人生。

她说服了自己，然后把这个长相与彼得有几分相似的杰克布从美国拐回了上海。

很简单的伎俩：把杰克布的护照偷出来，交给彼得，从澳门去美国，先逃出上海再说。——那是1942年的上海，滞留在那里的犹太难民处境艰难，随时面临着被人道毁灭的危险。

计划进行得很曲折，女主和杰克布扮演了一年的恋人，才慢慢取得他的信任，找到了他的护照。而在这个过程中，MAY慢慢发现了杰克布并不是纯粹的人渣，这个曾经醉生梦死的坏男人居然慢慢地投身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的洪流，为了革命甚至可以放弃安逸的生活。

MAY花了挺大的力气，才把这个计划讲给她的单纯善良的彼得听。她生怕损坏自己在彼得心目中的形象，生怕以彼得的高尚人品，会否决这个损人利己的诡计。但计划提出来的时候，彼得只关心计划能不能成功，甚至没有问MAY在里面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我看着MAY在这段三角关系中左右摇摆，舍不下这个，丢不掉那个。

终于，在她咬紧牙关把贞操交给杰克布以后，她自认为可以舍下这个越来越舍不下的男人，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MAY带着杰克布的护照，和彼得登上了前往澳门的船。这个彼得，已经不是初识时的彼得，在几年的流亡生涯中，他学会了发战争财、发难民财，成为了一个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去做的人。

然而女主对他还怀有一丝幻想，所以她抛出了困扰自己许久的一个问题：

彼得……

嗯？ 我一直想问你……

莫名其妙地，他紧张起来。

你是不是没有救那个手术室清洁工。

他浑身绷紧，像凯瑟琳听到“钞票”那样，筑起森严的城墙。

因为他知道了你的秘密，不仅救新四军，还倒卖医院的盘尼西林？

就是救，也是徒劳，动脉打穿了。

是吗？

是！ 我把目光转开，就像从凯瑟琳的“城墙”下败退一样。

于是女主确定她的白玫瑰不再是“床前明月光”，她在轮船开动之前逃回了岸——那个遗留着一个杰克布的岸。

她当然也没有和杰克布终成眷属。

据说彼得顶着杰克布的名字在美国成就了一番事业，杰克布留在中国成就了另一番事业。

那个叫做MAY的中国女人，则过上了一种与彼得和杰克布都没有交集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