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灵
众所周知的原因,静心读书的时间多了。
中央台《读书》栏目,视频回看,是为了蹬自行车时计时,近20分钟,刚刚好。两个视频,分别是冯骥才的《万物生灵》节选,朱赢椿的《虫子旁》节选。
冯骥才是大家都喜欢的作家、画家,读冯骥才先生的书早在30年前了,读《珍珠鸟》,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遍一遍的赏读,甚至感觉得到红红的小爪儿轻轻在我手心试探,触摸划过的痒,也特别希望这小小的精灵仄着小小的头儿歪在我肩上看我写字。
后来读先生的报告文学《100个人的十年》,沉重的历史,沉重的笔触,也有对人性的考量。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现在偶尔翻出来,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抱怨历史,而是多了思考,毕竟历史的车轮没人可以阻止,生活中的无常人可以左右的少之又少,不觉多了悲悯与平和,更多的是对眼前的人和事的珍惜,发现美好。
朱赢椿先生是一位图书装帧设计家。我读他的《虫子旁》,很随意看到,一下子就被封面吸引了——书的折缝中居然微微露出小触角!书评说,该书讲述被我们忽略的虫子的世界。不错的,在匆忙的生活中,被忽略的岂止是虫子的世界,很多人连自己的精神世界恐怕也已慢慢丢失了。
主持人在读完之后,说了自己的理解。大意是,现代人都感慨只有眼前的苟且,难以寻到诗意和远方;而朱赢椿先生在眼前的苟且中寻到了诗意和远方。
除了一个个小虫子,更打动我的还有作者观看的眼睛和思考的心灵——
“它们从容执着,它们生生不息。它们就像是一面镜子,让我们照见了自己和自己的生活。”
“当我趴在地上看虫的时候,在我的头顶上,是否还有另一个更高级的生命,就像我看虫一样,在悲悯地看着我。”
我想起丰子恺先生的画和画里的悲悯。
你若悲悯,一定可以读出诗,读出万物生灵。
附:冯骥才先生的《珍珠鸟》
珍珠鸟
真好!朋友送我一对珍珠鸟。放在一个简易的竹条编成的笼子里,笼内还有一卷干草,那是小鸟儿舒适又温暖的巢。
有人说,这是一种怕人的鸟。
我把它挂在窗前。那儿还有一大盆异常茂盛的法国吊兰。我便用吊兰长长的、串生着小绿叶的垂蔓蒙盖在鸟笼上,它们就像躲进深幽的丛林一样安全;从中传出的笛儿般又细又亮的叫声,也就格外轻松自在了。
阳光从窗外射入,透过这里,吊兰那些无数指甲状的小叶,一半成了黑影,一半被照透,如同碧玉,斑斑驳驳,生意葱茏。小鸟的影子就在这中间隐约闪动,看不完整,有时连笼子也看不出,却见它们可爱的鲜红小嘴儿从绿叶中伸出来。
我很少扒开叶蔓瞧它们,它们便渐渐敢伸出小脑袋瞅瞅我。我们就这样一点点熟悉了。 三个月后,那一团越发繁茂的绿蔓里边,发出一种尖细又娇嫩的鸣叫。我猜到,是它们有了雏儿。我呢,决不掀开叶片往里看,连添食加水时也不睁大好奇的眼去惊动它们。过不多久,忽然有一个更小的脑袋从叶间探出来。哟,雏儿!正是这小家伙!它小,就能轻易地由疏格的笼子钻出身。瞧,多么像它的父母:红嘴红脚,灰蓝色的毛,只是后背还没生出珍珠似的圆圆的白点;它好肥,整个身子好像一个蓬松的球儿。
起先,这小家伙只在笼子四周活动,随后就在屋里飞来飞去,一会儿落在柜顶上,一会儿神气十足地站在书架上,啄着书背上那些大文豪的名字,一会儿把灯绳撞得来回摇动,跟着逃到画框上去了。只要大鸟儿在笼里生气地叫一声,它立即飞回笼里去。
我不管它。这样久了,打开窗子,它最多只在窗框上站一会儿,决不飞出去。
渐渐地它胆子大了,就落在我的书桌上。
它先是离我较远,见我不去伤害它,便一点点挨近,然后蹦到我的杯子上,俯下头来喝茶,再偏过脸瞧瞧我的反应。我只是微微一笑,依旧写东西,它就放开胆子跑到稿纸上,绕着我的笔尖蹦来蹦去;跳动的小红爪子在纸上发出“嚓嚓”响。
我不动声色地写,默默享受着这小家伙亲近的情意。这样,它完全放心了,索性用那涂了蜡似的、角质的小红嘴,“嗒嗒”啄着我颤动的笔尖。我用手抚一抚它细腻的绒毛,它也不怕,反而友好地啄两下我的手指。
白天,它这样淘气地陪伴我;天色入暮,它就在父母再三的呼唤声中,飞向笼子,扭动滚圆的身子,挤开那些绿叶钻进去。
有一天,我伏案写作时,它居然落到我的肩上。我手中的笔不觉停了,生怕惊跑它。呆一会儿,扭头看,这小家伙竟趴在我的肩头睡着了,银灰色的眼睑盖住眸子,小红脚刚好给胸脯上长长的绒毛盖住。我轻轻抬一抬肩,它没醒,睡得好熟!还咂咂嘴,难道在做梦?
我笔尖一动,流泻下一时的感受:
信赖,往往创造出美好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