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拉·第三章 第二个梦2

朵拉·第三章 第二个梦2

2018-01-08

下一件要做的事,是转向去考虑我们关于这类潜意识幻想存在的知识：“如果那是真的，你在湖畔场景九个月之后生了一个小孩，你到了这一天，带着你错一步的后果，然后接下来在你的潜意识中，你必定后悔这个场景的结局。也就是说,在你的潜意识思想中，你在其中做了一个修改。你生小孩之潜意识幻想底下的假设，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某些事情发生了①，在当时的情況下，你经历并度过了在百科全书中的每件事，事实上这些事在你后来的岁月中都是理应会经历的。所以你看，你对K先生的爱并未随着那个场景而到达终点，而是（如我持续所说的）一直存在至今日——虽然，这也是真的，对你而言它是潜意识的。”——而朵拉不再争辩这个事实②。说明、解释第二个梦的努力至今用了两个小时。在第二次会谈时段结束时，在我表达了我对结果的满意后，朵拉用贬抑的声调响应：“为什么，每件事都这么明显地出现了？”这些话让我准备新事情被揭露之时刻的来临。【①因此，奸污处女的潜意识幻想也被发现适用于K先生，我们开始可以知道为什么梦的这个部分包含取自湖畔场景的素材——拒绝、两个半小时、树林、邀请至L地。②在这里，我想就那些已经给过的诠释，再加入一些补充的诠释：“圣母马利亚”明显是朵拉自己；首先是因为送她这幅图画的“爱慕者”，其次是因为她嬴得K先生的爱，主要是籍着她对他的孩子们所显现的母性，最后是因为她仿佛有了一个小孩，虽然她仍然是一个女孩（这点是她生小孩的潜意识幻想所直接暗指的）。更甚者，“圣母马利亚”的观念是那些觉得自己被性罪恶感的污名逼恼的女孩们心智中偏爱的一种拮抗意念（ccmnteridea)——朵拉就是这样的例子。对这类关联的猜测第一次来到我心中，是当我在大学的精神科门诊当医师时。在那里，我偶然碰到一个带有幻觉意识的疯狂之案例，发作的进程快速，发作变成是病患对未婚夫针对她的斥责的一种回应——如果分析继续，朵拉渴求一个小孩的素材，可能会泄露出来，是一种在她行为之中模糊但是强有力的动机——后来在她心中所升起的无数问题，似乎是由她尝试在百科全书中获得满足之性好奇所引发之问题迟来的衍生物。她在百科全书中所读过的主题，推论应该是怀孕、生小孩、童贞等——在重现这个梦之中，朵拉忘了梦中第二个情境过程中必须插入的问题之一。这个问题只可能是：“先生住这里吗？”或是“先生哪里？”她忘记这个表面上纯真的问题，一定有某种理由，特别是当她一点也不需要把它带进梦中时。对我而言，理由似乎在于她的姓氏本身，其姓氏象征一种事物，实际上不只是单一种类的事物，因此也可以被视为是一种模棱两可的多义词。不幸的是我不能说出这个名字，不能展现它是如此精心设计，用来指涉某件事物是“模棱两可而多种意义的”（ambiguous)和“不雅的”（improper)。在梦的另一部分也发现相同的文字游戏，支持了这个诠释，那一部分梦的素材是源自她姑妈之死的记忆（“他们已经去了墓地”），在这里也有她姑妈名字的相同游戏。这些不雅的字似乎指向信息第二个和口头（oral)的来源，因为百科全书不会有这些内容。如果我听到这个来源是K太太自己，一个毁谤朵拉的人，我并不会惊讶。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是朵拉可以大方饶恕的人，但是她会带着一种几乎是恶意的怀恨报复，紧追着其他人。在这几乎是无限制的转移系列背后，因而带来了曙光，它可能预示了一个单纯因素的运作——对K太太，朵拉深植的同性恋之爱。中译注：朵拉真正的德文名字是Ida Bauer，所以朵拉的姓氏是Bauer。Bauer在德文中的意义为农夫、乡下人（peasant)。德文中有一句粗鄙的俚语：kalter Bauer (coldpeasant),意思是射精，通常是梦遗（一种湿梦）（a wet dream)或自慰的射精。因为这样的俚语不可能出现在百科全书中，所以这样的俚语一定是朵拉经由口耳相传得知的“性知识”(弗洛伊德所谓的口头的来源）。】

她用这些话开始第三次会谈时段：“你知道我今天是最后一次来这里吗？”——“关于这件事你什么也没有对我说，我怎么会知道？”——“是的。我决定忍耐到新年③。但我想在新年以前被治愈。”——“你知道你可以在任何时间自由地停止治疗。但是今天我们还是会继续我们的工作。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个决定？”——“我想，是两周前。”——“听起来就像是一位女仆或女家庭教师——一个两周的离职预告。”——“曾经有一位女家庭教师给K家一个预告，在L地湖畔，我那次拜访他们时。”——“真的？你从未告诉过我关于她的事。告诉我吧。”

“好吧，屋子里有一位年轻女孩，她是孩子们的女家庭教师:她用最不寻常的方式对待K先生。她从未对他说早安，从未回答他的谈论，从未在餐桌上递给他任何他要的东西；简言之，她对待他好像稀薄的空气。因为那样的缘故，他几乎不能对她更有礼貌一点。在湖畔场景之前一天或两天，这女孩把我带到一边，说她有事情要告诉我。于是她告诉我，当K先生的太太离家数周时，有一段时间他企图进一步接近她；他向她粗暴地示爱，而且苦苦哀求她臣服于他的恳求，说他从他太太那里什么也得不到等。”——“那些就是他后来说的话，为什么当他向你求婚时，而你给他一巴掌？”——“是的。她对他让步了，但是不久之后他就停止喜欢她了，而从那时候开始，她恨他。”——“而这位女家庭教师就预告离职？”——“不。她想要预告离职。她告诉我，当她一觉得被抛弃时，她就告诉父母发生的事。他们住在德国某处，是值得尊敬的人。她父母说她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而当她没有这么做，他们就写信给她，说他们和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她不必再回家了。”——“而她为什么没有离开？”——“她说她想等久一点，看看K先生是否真的不可能有一些改变。她说自己无法再忍受像那样的生活，如果她没有看到改变，她就会预告离职和离开。”——“而这女孩后来如何？”——“我只知道她离开了。”——“而她没有小孩作为这次冒险的结果吗？”——“没有。”【③那天是12月31日。】

因此（和原则十分一致）在分析的中段，在此处有素材信息的一个片段出现了曙光，帮助解决之前浮现的问题。我可以对朵拉说：“现在我知道了你用一个巴掌来响应K先生的求婚的动机。他的建议并非冒犯了你：你被嫉妒和报复触动。在女家庭教师告诉你她的故事当下，你仍然可以运用你天生的能力，把每一件和你感觉不相合的事放在一边不管。但是在K先生用了“我从我太太那里什么也得不到”这些字句的时候——这是他对女家庭教师所用的相同字句——在你内在引发了新的情绪，破坏了平衡。“他竟敢”，你对你自己说，“对待我像对待一位女家庭教师，像一位仆人？”受伤的骄傲加入嫉妒之中，也加入一般常识可知的意识动机之中——这已经太多了④。为了可以向你证明你对女家庭教师的故事是多么印象深刻，让我把你的注意力带到重复出现的情境上，在梦里及你的行为中，你将自己认同于她。你告诉你父母发生的事——一件迄今我们都无法解释的事实——正如女家庭教师写信告诉她的父母。而你给我一个两周的离开预告，正如一位女家庭教师。梦中的信，让你离开回到家，相当于女家庭教师的父母禁止她这么做的那封信。”【④原注：也许，朵拉可能听过他父亲对太太同样的抱怨，这不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正如我自己也从他嘴巴里听过这件事。她十分清楚地知道它的意义。】

“然而，为什么我没有立刻告诉我的父母？”

“你容许经过多久的时间？”

“场景发生在6月的最后一天；我在7月14日告诉母亲这件事。”

“接着，又是一个两周——这是一个任职之人特定的时间。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你十分了解这位可怜的女孩。她不想立刻离开，因为她仍然抱着希望，因为她期待K先生的情感会再度回到她身上。所以那必定也是你的动机。你等待那么长的时间，看看他是否会重复他的求婚；如果他是，你会得到结论:他是认真的，而并非和你游戏，像他对女家庭教师所做的一样。”

“我离开几天之后，他寄给我一张图画明信片。”⑤【⑤此处是和工程师接触的关键点，在梦中第一个情境中，工程师隐秘地藏于朵拉自己形象的背后。】

“是的，但是当之后没有更多的事情来到，你让报复的感觉驰骋。我甚至可以想象，当时你仍然可以找到一个另外意图的空间，想着你的指控，也许是一个诱发他旅行到你住的地方的方法。”——“他刚开始真的愿意这样做。”朵拉插入。——“那样一来，你对他的渴求就得到了慰藉。”——在这里她点头同意，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而他可能会使你有了所欲求的行为改变。”

“什么样的行为改变？”

“事实是，我开始怀疑你把与K先生的婚外情，看得比你至今愿意承认的更加认真。K先生不是经常说到要离婚吗？”

“是的，没错。开始时她不想，因为孩子的缘故。而现在她要了，但是他不再想离婚。”

“你有可能不去想他要和太太离婚，是为了可以娶你吗？而现在他不再想要，因为他认为没有谁可以取代你？两年前你很年轻，这是真的。但是你自己告诉过我，你母亲在十七岁订婚，然后等她先生等了两年。女儿通常把母亲的恋爱故事当成典范。所以你也想等他，你认为他也只能等待，等到你长得够大，可以成为他的妻子⑥。我想象在你眼中，这是一个未来完美、认真的计划。你甚至没有权利去断言K先生绝对不可能有任何这类的意图：关于他的事，你已经告诉我够多了，可以直接指向他有这类的意图⑦。他在L地的行为和这个观点也没有矛盾。毕竟，你没有让他说完他的话，不知道他想对你说些什么。顺便一提，这个策划绝非如此不切实际。你父亲和K太太的关系——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唯一的理由，你才会给予他们如此之久的支持——可以确定获得她离婚的首肯：而你可以从父亲那里获得任何你想要的东西。确实，如果你在L地的引诱有一个不同的结局，这会是所有相关部分唯一可能的解决方案。所以我认为这就是为什么你对真正的事件有如此之深的遗憾，而在潜意识幻想中修改它，使它表现出盲肠炎的样子。对你而言，当你举发K先生的结果，他不是重申他的求婚，而是取而代之地以否认和毁谤回应，那必定是一个幻想破灭的酸苦片段。你将会同意没有一件事可以让你这么生气，如同被想成你只是在奇想着湖畔场景。现在我知道了一而且这正是你不想被提醒的——你确实奇想着K先生的求婚是认真的，而除非你嫁给他，否则他不会作罢。”【⑥等待目标达成的主题，出现在梦中第一个情境的内容里。我确认出这种等待一位未婚夫的潜意识幻想，是那类情境第三种成分的一部分。我已经暗指了这类第三种成分的存在。⑦特别是去年他送朵拉一个信盒作为圣诞节礼物时所说的一番话，当时他们一起住在B地。】

朵拉听着我说，没有她惯常的反驳。她似乎被感动了：她很温柔地对我说再见，带着对新年最衷心的祝愿，和——不再来了。她的父亲之后打给我两三次电话，向我保证她会再度回来，并且说很轻易可以看出她热切地想要继续治疗。但是必须表明，朵拉的父亲从未全然地直话直说。他支持治疗，只是他仍希望我会说服朵拉不要相信他和K太太之间有任何超友谊的事。当他观察到产生那样的结果并非我的意图，他的兴趣减退了。我知道朵拉不会再回来。她的中断是如此非预期的，正当我对治疗有成功结案的希望达到最高点时，而如此一来她把那些希望变成什么都没有——这是她的一种无误的报复动作。她自我伤害的目的也籍着这个行动而获得帮助。像我一样召唤出那些栖息于人类乳房之畔驯服恶魔最大的邪恶，并且企图和它们搏斗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期待毫发未伤地度过这种苦斗。如果我自己扮演一种角色，如果我夸大她留下来对我的重要性，并且表现出对她的一种温暖的个人兴趣——即使在考虑过我的位置是她的医师之后，一种相当于提供她一个她所渴求之情感替代品的过程，我可能会使女孩继续接受我的治疗吗？我不知道。因为在每一个案例中，在阻抗形式之下，所遇到这些因素的一部分仍然未知，我总是避免扮演一种角色，而且自我满足于执行心理学之较谦卑的艺术。尽管存在每一个对理论的兴趣和作为医师想要协助的每一种努力，我还是会记住一个事实：对于心理影响所能运用的范围必须设某些限制，我尊重作为这些限制之一的病患自身之意愿和理解（will and understanding)。

如果向K先生透露朵拉给他的一巴掌绝非意味着她的一种最终的“不”，而是表达了她最近被引发的嫉妒，而她最强烈的感觉还是在他这里的，我也不知道K先生是否可以做得更好。如果他不介意第一次的“不”，继续带着一种热情而频频哀求，一种没有怀疑余地的热情，结果很可能是一场胜利，女孩对他的情感将胜过她所有内在的困难。但是我认为，更全然的是，她可能正好单单被激惹要去满足她对他报复的渴望。在动机的这种冲突之中，永远不可能去预估决定会倾向哪一边：是朝向潜抑的移除，或朝向其增强。没有能力满足一种真实色欲的要求（real erotic demand),是精神官能症最精髄的特征之一。精神官能症者被现实和潜意识幻想之间的对立所主导。如果在他们潜意识幻想中最强烈渴求的，在现实中呈现给他们，他们依旧飞奔逃离它；他们迅速地深陷于自己的潜意识幻想中，在那里他们不再需要害怕看到它们的实现。无论如何，在一个真实因素所产生的猛烈情绪兴奋之撞击前，潜抑所竖立的屏障会倒塌：精神官能症有可能被现实克服。但是我们没有一般的方法预先知道透过哪个人或哪个事件，可以达成这类治愈。⑧【⑧关于这个梦的结构，我会补充一些短论，虽然全然足够地了解它，以便允许去合成的企图是不可能的。这个梦一个明显的片段，是在报复她父亲的潜意识幻想中被看到的，这点是突出的，像建筑物其他部分前面的建筑物前景。（她是经由自身的选择而离开家的；她的父亲生病了，然后死了……然后她回家；所有其他人都已经在墓地了。她到她的房间一点也不悲伤，平静地开始阅读百科全书。）索材的这个部分，也包含了两个她其他报复动作的暗喻，当她让父母发现诀别信时，此报复动作已经真的实行了。（信——在梦中，她母亲写来的——以及所提到一直是她心中模范的姑妈的葬礼。）——在这个潜意识幻想的背后隐藏着她报复K先生的思想，在她对我的行为之中，这个想法找到了出口。(女仆、邀请、树林、两个半小时[1924年之前的版本是“两个小时”]——所有这些都来自与发生在L地的事件相关之素材。）她关于女家庭教师的回忆，还有女家庭教师与父母交换信的回忆，和梦中允许她回家的信有关，这样的相关不亚于她的诀别信。她拒绝被陪伴，决定一个人走，也许可以转译成这些话：“因为你待我像一位仆人，我将不再理睬你，我将自己走我自己的路，不要结婚。”——在这些报复思想的屏蔽之下，可以在其他地方的素材中，一瞥这些其他地方的素材所起源的温柔潜意识幻想，这温柔的潜意识幻想是基于对K先生的爱，对K先生的爱仍然以潜意识的方式持续存在朵拉心中。（“我会等你，直到我可以做你的妻子”——奸污处女——生小孩）最后，我们可以在两个事实中看到这第四个和埋藏得最深的思想群之行动——那些关于她对K太太的爱——在奸污处女的潜意识幻想中，是从男性观点表征的事实（她将自己认同于她住在国外的仰慕者）和在两个地方有最清楚暗喻的事实：暗喻着模棱两可的话（“先生住这里吗？”），以及她那种不是口头（是百科全书）来源的性知识。——在这个梦中残忍和虐待的倾向找到了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