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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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第28期:第一场雪的创作】
人的一生注定会遇到很多人,有的人匆匆而过,你甚至记不起他们的名字,有的人会用冷漠和伤害教会你一些做人的道理,这样的人走散了,真的不愿再遇,而有些人会在人生的某一时段给你过温暖的陪伴,或是有恩于你,走散了,你盼望着和她重聚,希望在没有你的岁月里,她过得幸福。我心中的那个人就是挚友长玉。
或许是上天的抬爱,在分别四十年后,我竟然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是长玉吗?你猜猜我是谁?”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她的电话。“你是……是阿柔吗?”她竟然直接猜出是我,我瞬间有被感动。
原来我们住一个城市,一个区,两家离得很近,我们相约有好多话见面聊。
今天是我和长玉见面的日子,一向不染铅华的我,还精心地打扮一番,我曾经在脑海里不只一次地勾勒我们再见面的日子,是个温暖的季节,有着晴好的阳光,可是现在是初冬,微寒,天也并不晴朗,天边堆满了云。
长玉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和以前的她会相差多少?记忆的洪流把我的思绪带到往昔。
我们相识的时候只有七八岁的光景,在小学,我们两家离得不远,是前后相邻的村落,不同的是,她是朝鲜族,她们村住的也都是朝鲜族人,她们相互交流的语言都是朝语,那时没有专门的朝鲜族学校,她们必须和我们在一个学校里读书。
长玉个子不高,和我差不多,我们两个做了好几年的同桌,她脸圆圆的,眼睛不大,笑起来像两条弯曲的线。
我很羡慕她从小就会两种语言,但她初学汉语时也很吃力。诸如我们见面会问候人:吃饭了吗?她会说:你饭吃了吗?她很好学,不会就总虚心向我请教。
那时候上学的路上没有什么危险的交通工具,也没有听说谁家的孩子被拐卖,家长从来不接送孩子上下学,长玉就是我上下学的伙伴,我们一起去采春天的野花,秋天的野果,在飘雪的冬天堆个大雪人……日子不紧不慢地过。
小升初考试要去乡里考,离家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我的父母想不到中午要带午饭的,也没想着给我带上几毛钱,上午考完试我就在考场前的空地坐下来,盼着时间快点过。
“阿柔,你怎么在这里!”有人拍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长玉 ,她手里拎了一个布袋,她挨着我坐下,从布袋里拿出来两个饭盒,把一个递给我。“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大米面红豆馅,饺子形状的糕饼,装了满满一饭盒。
“这是我亲手做的,为了做这个,我昨天贪了一个晚。”朝鲜族人喜欢把大米蒸熟,放在石臼上打成面,再做出糕饼,我看见长玉的手掌里几个红色的血泡,心里酸酸的,暖暖的。那一餐是我今生吃过的最香甜的一餐。
初中离家很远,每天来回要走二十几里路,长玉的爸爸给她买了自行车,我只能步行,我们也不在一个班,两个人渐行渐远。
初三,学校把班级打乱,重新分班,我和长玉又分到一个班,同坐在第一排,我们很开心,她又可以拿些不懂题来问我。
临近毕业时,她经常来晚,有时会被那个脾气不好的班主任劈头盖脸地数落一番,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妈妈生病了,她是家里长女,要给家人做好早饭才能出门。我又能帮她什么呢?只能跑去班主任那里,请求他不要再批评长玉。
初中毕业了,长玉的母亲去世了,不久她父亲娶了新妇,她出门打工了,我则离家继续我的求学路。
朝鲜族村的人陆续的搬走了,我也和长玉断了联系,但心里一直记挂着她。
我们约好见面的地方在眼前了,一个人站在那里,向我挥手,一头披肩卷发,紫色毛皮大衣,高跟鞋,背着一个价值不菲的包,纹了眉毛,割了双眼皮,连下巴也变尖了。
这是长玉吗?若不是提前约定,哪怕她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认出她来,时间真的能把人变得面目全非。
“阿柔,除了胖点,你一点也没变!”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初中毕业没多久,我的妈妈就永远离开了我 ,我想着在家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可还没过百天 ,爸爸就领回了继母,家我就待不下去了。”长玉幽幽地说。
“出去打工的时候,遇到了我现在的男人 ,他对我很好,不到二十岁我就和他结了婚。”
“我怀孕了,男人把我带回他的老家 ,一个偏远的山村。很快到了临产的日子,他把我送到了村里的小诊所。”
“我在那里痛苦地折腾了两天两夜,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儿子,浑身青紫,已经没有了气息。那天下起了雪,冬天里的第一场雪。我疯了,抱着孩子在雪地里奔跑,见到人就跪下来,求他们救救我的孩子。”
风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身边飞起了雪花,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有一片飞到了我的眼里,凉凉的,我能深深体味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我下意识搂了搂瘦弱的长玉。
“我男人是个好人,他把我带到城里,为我医病,他拼命挣钱,我们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我也慢慢好起来,我又生了两个女儿。”
“我的大女儿已经结婚了,给我生了一个可爱的外孙,小女儿去年考上了大学。”说到女儿时 ,她的脸上满是幸福。
“阿柔 ,见到你真开心,我的车停在那里,我请你吃大餐。”
雪越下越大,染白了远山近路,就让这风雪带走我们往昔的遗憾和悲伤,雪过天晴时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一定是优美的雪景,灿烂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