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顽童

2021-01-08  本文已影响0人  闻霈

顽童已经四十岁了,孑然一身,且依然疑惑。如果自己不说,没人猜得出她的真实年龄,大大的眼睛闪着光亮,常常流露着纯真和惊讶,涉世未深、尘世沾染太少的样子。

她不算矮,长相不出众,偶尔稍事打扮会让人觉得有点漂亮。她曾照着镜子感激上苍给她这样一副刚刚好的皮囊,不必因为自卑而过于在意,也免去了太多诱惑,她自认不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她不愿意和欲望抗争自损,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诱惑。

单身的状态并没有给她造成困扰,她的日子过得轻快充实,感官的一切赐予都令她惊奇,眼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舌尝之而为味……四时万物都能与之为伴。她时常带一本书在身边,诗集、小说、科学期刊……只要一打开,她就能如魔法般进入一个绮丽多彩的世界,完全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知道她情况的人总是劝说或议论,也不乏热心人一直牵线撮合,她不辩说,只是一笑置之。她不明白,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怎么大家都想要批评她、纠正她。对于“对错”,似乎很多人的认知都跟她不一样,对,就是“不一样“,在别人眼里这也是一种错,她早已对这些完全不在意了。早在中学时候,大家都按照老师要求做到深夜完成作业时,她就从没写完过,在全校人面前罚过站、在全班人面前挨过教鞭和痛骂,但是她总能得全校第一。她以为,这总能证明自己在学习上并没有偷懒了,然而老师依然还是骂她,原来老师生她的气并不是因为她对学习不认真,只是因为她不听话。她看着老师盛气凌人的脸,喷薄着各种嘲讽的话,甚至觉得有点像动画片里脑满肠肥的蠢货反派,自己则穿上了铠甲,并不能伤她半分了。

她并非一直孑然,谈过恋爱,对方比她大了18岁。她有着一切女人的心性,崇拜仰慕强者,充满了掌控力,但这掌控力延伸到她身上时,她就要逃了。“不要和猎人对视,”她在总结这段感情时说道,“猎物会爱上猎人执着的眼神,猎人却更坚定了捕获猎物的决心。”她不喜欢把自己说成是猎物,只是在那段感情中,对方的确是猎人。没有任何爱可以牵绊她的自由,这是她的底线——永远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她只能是自己。

她并不讨厌人群,极少讨厌任何人,从不刻意与人群保持距离,相反的,她热爱和人相处。在她的想象里这像寻宝淘金的过程,真实的个性、奇特的经历、赤诚的真心……她一直觉得人的身上是有无穷宝藏的。只是,在众多千篇一律的面具前,泥沙俱下的社交中,总是太多嬉笑、调侃、段子……觥筹交错下,似乎人人都在推心置腹,却都暗藏心事。有时隔着缭绕烟雾,或偶然的一瞥,她看到一双眼睛,有流出深沉的悲哀、有透出炽热的欲望、有隐忍的深情……不管是什么,总让她心灵为之一震。虽然很快那双眼睛立刻与周围交融,她也总算看到了一点泥沙中的闪亮珍宝。人人都戴着伪装的交往,不会产生真正的连接,孤独不就是这么产生的?

顽童不是真的游戏人间,她只是认为即使是游戏也要认真。她的很多疑惑在于分不清什么时候该认真,什么时候用调侃滑过去,什么时候该读出言外之意,什么时候见人下菜……总是认真得不合时宜。她自认没有敌人,甚至认为人人都喜欢她,因为在她面前,每个人都喜笑颜开都对她亲昵关怀。她直白坦率,不分场合和人,她不喜欢太复杂的区分,直白坦率就很简单。

她从不羡慕谁,学识渊博、家世显贵、天姿国色、儿女情长、家庭幸福……别人的一切,都是风景,她欣赏赞叹,绝不羡慕。不是自视甚高,甚至时常有尘埃之叹,却也感激上苍于时空无涯荒野中造就了自己,一想起就觉得神奇。她不觉得四十岁应该是怎样,她对人类为了生产方便管理方便而创造的计数模式并不放在心上,淌在时间的长溪中,任由命运流放。

“等你老了可怎么办哟?”面对众人描述的凄惨未来的恐吓,她只觉不能理解。老了?怎么办?这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吗?不觉得这个问题成立,就从来没有想解答了。

悠悠岁月,日复一日。认真游戏,不,认真存在,顽童就只是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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