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微武侠 | 五重碑

多少美其名曰侠客，其实就是常人在乱世时的生存法则，生死攸关，逼急了才做些侠肝义胆的壮举。

究竟而言，还不是刀耕火种，饮毛茹血，食人间烟火，论儿女情长的平常心态普通人。

都跑土匪，猎人也不例外，躲在山上。当得知山上也不是久留之地，常遭洗劫时，猎人怎么不跑远点自保呢？

不是跑不了，而是不能跑。卧塌在床的邻洞孤老太太，以前也是好样的，现在身子骨完全不听使唤了。

猎人让后辈自顾奔前程，远走高飞。他们要留下来照顾邻居，不照顾不行啊，自己不能饶恕自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怎么能失言呢？

想当年，邻洞丈夫是带兵打仗的司令官，号称牛司令。先知先觉，善防后路:随时得执行命令远赴国难，转眼可能被一波又一波的强大对手打得落花流水，血肉横飞。

安全起见，戎马倥偬，刀光剑影，殊死搏斗，顾此失彼，是不宜带夫人冲锋陷阵的。

人家金屋藏娇，牛司令只能把美如天仙的娇夫人，藏在山上岩屋洞里，托咐邻洞猎人代为照顾。

谁知牛司令一去不复返，猎人等无从打听到任何消息。但又不甘心就此别过，恐怕有朝一日，八抬大轿来接去安享荣发富贵呢？擅自离开，假如牛司令找来，岂不是脚板皮就摸不到了？所以必须在原地等待。

猎人经常要遇到和野兽搏斗，有一天例外，对手太厉害，他多次被摔倒，还遭偷袭咬伤，长枪摔断且不知去向。

穷途末路的猎人，死马当作活马医，耍花招躺平装尸，伺机短兵相接，终于干掉了猛扑上来的凶神恶煞的野猪。最漂亮的一刀，顺势而为，给野猪来了个开肠破肚，噗通过去再没力气反咬。

皮开肉绽的猎人，拼命奔回岩屋，体力不支，倒在血泊中。夫人留话，饭在锅里，她捡野菌釆野果去了，想方设法解善三人生活，才有精力等候。

是阔人素妆的司令太太，听到呻吟，惊慌失色，从邻屋跑过来看情况。她懂医会釆药，随手在山岗乱石上扯些杂草，刮些粉茉，捣烂搅拌后敷伤，很快治愈猎人的。

此后，她还给猎人备份了跌打损伤药水。曾经没少给牛司令配伍此药，临床经验丰富。也让随身携带，随抹随好，效果非常神奇。

如今太太积郁成疾，卧病在床，乱世在即，不见盼头。猎人一百个于心不忍，丢弃不管。

细心的猎人，利用闲暇凿开隔石，再用石头堵住官太太居住的那个不够隐蔽的洞口，二洞合为一家，仅用布帘隔开。若出猎在外，夫人随时方便照顾。

天无绝人之路，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牛司令作战时意外发现的山洞:枯藤老树昏鸦，小溪流经洞里。石林合力树林像迷魂阵，错落有致，鳞次栉比，初来乍到人，很不容易发现洞口。

猎人以为只有自己知道这宜居的天然洞穴，没想到大司令这么有心。原来牛司令早在迂回作战过程中，曾做过临时指挥部。

这次以期妥善太太只等天下太平，虽有准备，若问什么时候来接太太出山，牛司令不确定？给了太太充分银两，也给了猎人相当代价。不节外生枝的话，预计足够猎人照顾个三几年？

一日，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炊烟泄密，几个陌路土匪瞎转悠一阵，突然盯紧炊烟，径直闯进山洞，嚷嚷老子饿死了、渴死了，见洞有流泉，不顾一切开始狂饮暴喝。

里洞猎人夫人见多不怪。赶忙抹脸锅灰，把自己打扮得越丑陋越好，然后镇定自若的招呼道：客官不急，慢饮稍歇，我先到为主，你后来是客，客随主便，今天你们运气好，遇上我还有一大块野物肉，够你们打牙祭。伸手不打笑脸人，三土匪不约而同，齐声道谢着。

猎人夫人吩咐：请帮忙备柴烧火，我给你取肉去。这些老玉米棒你们先烤熟垫底。

一块野猪后座，被洗净剁块，丢在大锅里猛煮，到一定火候，香气扑鼻。三个土匪垂涎欲滴，忍俊不禁，饥肠辘辘，酣水长流。

夫人蛊惑：你们仨个人别冻着了，都去灶门烤火，这里安全得很，鬼就不上门。快烧大火，谁卖力，看！这偌大一块骨头就优先给谁啃。

大家只顾争先恐后添柴吹火，不知道有诈。正期待中，猪肉费九牛二虎之力才熬好。油汤沸腾，肉香四溢。夫人捞肉虑水中，还插上了三双筷子。

隔着弥漫的热汽，可见三人还在埋头塞柴催火，心想，天助我也，此刻不下手，更待何时？

夫人赶忙换了长把大瓢，迅速将油汤依序从外向里，比迅雷不及掩耳还快，将三人一顿猛浇，力争谁不少烫一瓢，直到一锅油汤舀干泼尽。

效果比想象得好，不但五官烫坏一眼瞎耳聋嘴不能开骂，就连头皮也都脱落成秃驴。猝不及防，窒息而死。见全部毙命，夫人才松了口气。

猎人回来，尚未落屋，就发现鬼鬼祟祟五六个人闻香摸索而来。盲目在石林树海中乱串，待渐渐逼近，猎人这才猛抛石头，边抛边引离洞口。

由于地形复杂，障碍密布，猎人见抛石砸人，效果不明显，吓退一个，其余在躲猫猫追踪反扑。

猎人又抛水桶粗木料，以期横扫千军。还是有不要命的在接近猎人，这才诱敌深入，双手各举一块巨石，炫起一指禅。

左右开弓，玩的巨石转如流星，同时兼顾双脚轮流踢出碗大石头，顿如雨注。几个土匪看得目瞪口呆，又吓得屁滚尿流，跪地哀求：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一指禅转着的巨石不由分说，一个脑袋送一块，其余土匪见同党脑桨四溅，夺路逃窜，发誓不再越雷池半步。

见确实一指禅已退敌，猎人这才舒缓舒缓刚才高度紧张的筋骨，还有了饿意，踅回家中。啊！惊看夫人正在倒拖匪尸，而且还是三个彪形大汉？

忙问，夫人……我战了半天才干掉两个，还累个半死，幸亏临时抱佛脚，将小时跟师傅学的一指禅拿来应急。

本来只想吓唬走算了，谁知功夫没学到家，能发不能收，来一群人，才砸死俩。你智取首级，以一敌三，佩服佩服！

床上司令太太，只管感激涕淋这两口子的无微不至，津津有味地啃着铲子骨，却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英雄就是保护她的猎人夫妇。

出于人道主义，猎人在山下路口，土质厚的地方，将这五人深葬了，还用天然片石立了五座无字碑。

可能消息传出，此山有恶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从此，岩屋所在方圆百里，归猎人一家自由出入，无人再敢冒犯。

后人将这石林山叫“五重碑”，甚至看所有石林都像碑。还毛骨悚然，添油加醋传说着这里是天然墓群，演绎着神通广大，有恩不报非君子的侠义故事。

2021.8.2微武侠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