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富贵

2022-04-17  本文已影响0人  当时我们听着音乐

近处是灯火阑珊的写字楼,华为海思的楼亮着淡黄色的光,荣耀的光是冷白偏蓝。中科院计算所的光是蜡黄。夜里十点过,不时有人从各个楼里走出来。从楼里走出来的人多数是安静的,偶尔能看见时尚的年轻女孩,也是极安静的。远处是墨色的山,山上总是缭绕着雾气。地铁16号线的尽头,连接着笔直的四车道公路,直通向远处的山脚。

每个下班的夜里,我都在骑行的过程中不时凝望山巅的雾气,从荣耀楼外边的空地向南,然后一直沿着公路骑三公里,等红绿灯的时候,停下来歇口气的时候,一抬头,就能感受到肃穆和神秘。

每当感受到这样的神秘,我就不自觉地开始关注起自己的呼吸,胸膛起伏之间,热气透过口罩,慢慢凝结在眼镜上。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神奇的连锁反应。每当我意识到我在呼吸,呼吸就由自动变成了手动。冬天时,戴着起雾的眼镜尤其难受,但我舍不得摘下它,摘下意味着无法前行,所以我一般摘下口罩,等到人多了,雾气消退再扣上。我想,我并不怕疫情,不过我害怕防疫政策。到人多的地方,我害怕的是露出我狰狞的嘴和鼻孔时被judge的眼神,而不是瘟疫找到我传播的概率本身。

我住在京密引水渠的旁边,9层电梯公寓的负一层。自去年年底以来,我每天在上下班的路上瞥一眼京密引水渠。它慢慢出现冰块,慢慢冻实,又慢慢解冻。上一个周末,桃花、杏花开了,竹笋冒芽了,周围的大爷大妈们开始到泥土地上挖蒲公英的叶子来吃了。逛完这附近,我第一次在晴朗的春天的下午站在引水渠的桥头往下望。

我发现水里有鱼。手指那么长的黑色小鱼静歇在原地。仔细一看,它们并非静止,而是整齐划一地向着水流的反方向,不时地摆动尾巴,以使自己在流动的水中看似静止。我突然想起来,很小的时候,在一个雪山下的古寨见过类似的情形,红色的鱼在环绕古寨的水渠中对抗着山上流下的雪水。我忘了那座雪山的名字,也忘了古寨的名字,但是这个情景突然非常清晰。 一个月多前,这里还是一片冰冻。我不知道这些鱼儿从何处来,在冰冻三尺的时候在何处停留。

“长江黄河不会倒流。”是我从鱼儿们的画面想到的一句话。随后想到的一句是我国还有六亿人月收入在1000元以下。一想到此便一发不可收拾。贫富差距是多么的大呀。先富群体不断追逐收益,后富群体不断承担成本,劳动创造收益远远赶不上资本利得,代表人民的人民代表们依然选择性地讨论工资税,而非资产税…这时候想到前段时间与H的讨论,我问,你是愿意相信他蠢,还是愿意相信他坏?H回答说,在保证自己安全的范围内说帮助最大的话,既不蠢也不坏。

H的话感觉颇耐人寻味。既不蠢也不坏。我初次听时觉得颇有一番道理。然而现在再一想,不对劲。每一个朝代的中后期走向都是如此相似。简单来说就是好的权力所有者只在保证自己安全的范围内做实在的事情,坏的呢,不断探索自己的安全范围边界做蝇营狗苟的事情。大多数不好不坏的,在发自内心地称赞好的同类的同时发自内心地羡慕坏的同类。如此迭代若干年,干实事的人空间越来越小,坏人摇身一变登堂入室,不过是一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

从突然在冰冻过的河水里发现鱼儿这件事情上,我意识到我跟美妙的大自然有些脱节了。我多么想亲近自然,却没空理会它的各种剧烈变化。在没有看天的日子里,我其实一直在忙碌着。在北京,单车在清晨和夜晚形成潮汐,地铁像红细胞携带氧气,3000万口氧气一起燃动帝都的跃进。我只是一口氧气,在毛细血管的毛细血管里穿行。自从我认识到自己卑微的命运,雨或者晴都变成遥远的天象。手机里,另一个云端有智能的公式,公转自转带来的巨变弱化成加减衣物的提醒,自农耕时代以后,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部分人与四季的爱恨情仇趋于聊聊。除非下雪。

下雪的时候,从公司的全景玻璃幕墙望出去,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远处的山上有滑雪道,滑雪的人像蚂蚁一样小。这里曾经是曹雪芹写红楼梦的地方,这我倒并不是学姜文开玩笑,这里真是。雪天站在玻璃幕墙前,于是很容易想起“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冬奥会那会儿,滑雪的人非常多。据说那段时间北京各大医院的骨科都爆满了。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真是笑死我了。冬奥会之后,谷爱凌的名字就变得非常响亮了起来。那会儿我用知乎搜谷爱凌,结果就是看了很多发气的评论或者问题,类似于觉得自己的终点也比不上别人的起点之类的,越看越多。

于是我回想起身边人在别人拿金牌这个年纪在做什么,那时候最大的快乐是类似于网吧通宵以后回去干一碗泡面,并且来说,那已经接近于是此后若干年里最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刻。然后又回想起2年前有次看电视,老总在考察冬奥场馆建设进度,看着一屋子雪具说,这是中产阶级以上才消费得起的。

知乎er关于谷爱凌的各种问题和答案,让人意识到阶级差距的巨大。媒体对谷爱凌的宣传可谓是铺天盖地。一个在身份上打了擦边球的18岁的从小无忧无虑生活在美国的女孩,竟然有资格讲思想,讲努力,讲人生道理。要讲给生死疲劳的95%都没有滑过雪的中国人听。这么想知乎上发气的人多少是合理的。一时间,我竟分不清这些差点要喊出“向谷爱凌同志学习”的媒体是敌是友。

知乎er说,我一辈子的终点也比不上她的起点。我认为这不是最让人难受的。最难受的是她现在还要教你做人。同龄的中国普通家庭娃7:20开始早自习,10:30下晚自习,听谷爱凌说“我每天都睡10小时”“我滑雪来自兴趣” 并且被褒奖推崇至极是什么感想。我想普通中国孩子应该这样宽慰自己:终点这个东西很遥远,贫富差距短时间来看不可调和,阶级差距被悄悄固化合理化的过程不可撼动,但放长远来看,每一种当下看来不可撼动的情形,都是历史长河中的岌岌可危的平衡。所以哪怕什么也改变不了,至少可以锻炼好身体,多活几年。反正科技的进步和天下的兴替都是以时间为自变量的函数,一个指数函数一个周期函数,二者共同作用的话,普通孩子的终点也有可能是有饼可画的。

说到科技的进步,我之前一直很悲观。我觉得人类是不能认识物理世界的本质的,目前的科学研究都是一些围绕造物主呈现给我们的现象的实验科学,我们只能通过不断重复做实验去认识一个个现象。但是后来我的观点慢慢改变了。科技的进步带来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力的发展实实在在提高了人们的生活质量。发现造物主故意或者无心地留下的bug又何妨呢,我不过是一个一顿不吃就饿得慌的碳基生物,科学技术进步这个第一生产力,为我也为更多人带去温饱。

春天的时候空气里始终有一种独特的味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尤其在北方城市是这样,我印象中南方城市的春天没有给人那么明显的触觉、视觉上的触动。北方的冬天真的能让人感受到万物凋零,今年冬天尤其感受得深。我想起七八年以前在清明节去玉渊潭看花,当时的三两好友,现已各奔东西。

不出所料,玉渊潭在春天又鲜活在我的朋友圈中了。那些花儿美丽得像国家地理杂志里的花儿,在长长短短的镜头中,在照片中千千万万人的头顶。偶有一张图片充满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让人想感慨这些奉献给这片土地的潦倒的青春。

汉人接受清朝三百年而不掀翻,这个落后的封建统治阶级做了这样几件事。第一件是废除贱籍,就是废除了出生歧视和户口歧视,贱民不需要一辈子当贱民;第二件是清丈土地,给全国土地统一查清,如实记录房产主人以收税,欺瞒者诛九族;第三件是摊丁入亩,按资产分布收税而不是按劳动力数目收税;第四件是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官员和富人都按财产收税而不是按工资收税。

然而,越南将去向何处,如今的越南人也不知道。有的人在迷茫,有的人在暗自庆幸,在感恩怀念,有的人在负重前行,有的人在弹冠相庆,除开都是越南人之外,他们之间很难有什么相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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