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童如我
雨后，几只麻雀在院子里觅食。其中一只被麻绳缠住了脚，动弹不得。看它扑通扑通的样子突然想起高中时的一件小事。
高一下学期，大概是五、六月份，天气比较热。周一的午饭后，去宿舍拿东西，推开紧闭的宿舍门，看到一只麻雀正在宿舍里东飞西撞，几个同学正在上下床之间上窜下跳，欢呼雀跃地捉麻雀。
麻雀在慌乱中横冲直撞，同学们在四面围攻堵截，一方面有故意在追逐麻雀的过程中寻找乐趣的因素，另一方面也想尽快将其收之于囊中，进行午休。随着捉麻雀队伍的不断壮大，麻雀最终寡不抵众，被瓮中之鳖。
怎样处置，大家说法不一，有的说放了，怕它再飞进来；有的说关禁闭，自生自灭，又于心不忍。最终我站出来说：“交给我吧，由我处理”。大家也乐意为它找到了下家，一致同意。我用一根毛线绳将其双腿捆住带去了教室。
高中以至以前的我，精力过于旺盛，从来没睡过午觉，根本也睡不着。所以别人午休时，我就去教室里，要么看看课外读物，要么与一如是我的人闲聊侃大山。
今天可有的玩了。
我进教室发现教室的人寥寥无几，迅速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麻雀拴在教师讲桌的桌腿上。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在自己的坐位上坐下来。拿出自己比较喜欢的杂志《丑小鸭》，慢慢阅读起来。
《丑小鸭》是我最喜爱的杂志。不仅内容好，很多都是处女作。而且它封面的广告词多少年了更是印在大脑里，挥之不去。“丑小鸭是天鹅的童年，丑小鸭是文学青年的摇篮”。多么诗意多么打动人心扉的一句广告诗。也正是这本杂志的影响，更有内设栏目“处女地”的浸染，我喜欢上了文学，喜欢上了读书。
一旦陷入读书读进去的境地，其他的事也就渐渐地抛于脑后了。一直到预备铃声响起，麻雀之事也没出现在我脑海里。
由于宿舍距教室的后门比较近，大多数同学都从后门进入教室，从前门进的少数同学竟也没有惊动这只麻雀。也许在宿舍里角逐了多个回合后它太累了，需休息一下；也许它吓傻了，到快上课它也没缓过劲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自我将其栓在桌腿上一直到老师进入教室前，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只麻雀一直静静地爬在讲桌下面，没出一点动静。以致于我都将这事给忘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政治课，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我们习惯称其“老班”。
老班是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个子不高，偏瘦，戴一眼镜。一双凹陷深邃的眼睛及凸出的大脑门显示着他的明智达理、知识渊博，彼有些巴金的影子。
记得刚入高一，在一次班会上讲话时，他引用了两句诗:“大珠小珠落玉盘”“此时无声胜有声”。当时只感觉这两句诗好美，老师好口才。直到后来学习《琵琶行》，才知道是白居易的诗句。也才知道老师很博学。不只是引用，他自己也经常说一些顺口溜，还记得其中有两句是“人到中年分外忙，七天盖了五间房”，出口成章。
就在老班走上讲台，随着班长的一声:“起立”，“向老师敬礼”这句话还没喊完，这只小麻雀竟从“睡梦中”醒来，不知所措地慌了手脚，扑通扑通在讲桌下面制造出比同学们由坐位到站立大得多的动静。它可能再一次受到惊吓，想远走高飞。可不知它双腿已被捆住了，只有在以桌腿为中心，以几十公分长的线绳为半径的圆内乱扑腾。教室里顿时惊讶声、怪叫声、喧哗声乱成一团。老班低头看了看讲桌下面，扑哧一声也笑了。一边扫了一眼同学们，一边说着“请坐”，一边解开这只麻雀，并将其拿出教室外拴在了一棵树上。
老班回到讲台拿了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招领启示:“谁的麻雀丢了，下课后请到我办公室认领”。落款还注明了招领人xxx（老师姓名)及日期，后开始上课。
忐忑不安的我看到老班没有当场捉“贼”，暗暗高兴的同时，又钦佩老师的高情商。一是没有让我当场难堪影响听课。二是老班并没有将此事放之任之，而是为了正常上课，将其放到课下处理。
课后我惴惴不安、提心吊胆地走进老班办公室。
老班一见我笑迷迷地说:“来领东西了？！”
我一脸惊恐地说:“老师，我错了。”
老班指着他面前的一方凳说:“坐下吧！”
“今天你能主动来承认错误很好，说明你已认知到自己的错误了。给你说吧，自你们起立，我向你们扫了一眼，就知道是你！”
我心想，老师就是老师，就是厉害，别人都大笑的同时，大概只有我低着脑袋没敢抬头吧。
“鉴于你是一女同学，为了不让你难堪，没当众揭穿你，写了一招领启示。我就是想看看你的态度。是否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来之前已做好挨批评的准备了，不管老班说啥，今天什么也不说，也不辩解。只等老班尽快批评完，将此事来个终结。眼看着老班从那把吱吱呀呀的破椅子上站起来，并将椅子向其右后方挪了一下，我以为这事马上就结束了，正沾沾自喜，却又看到老师去靠墙的一个已经少一个门的文件橱走去。
倾刻间老班拿出一叠小纸条，说:“上周的测评你是啥情况知道吗？”
我一看这一叠小纸条瞬间明白了。这不是上周五下午老班让全班同学选影响班纪律的“好说话”的“先进典型”的选票吗？
上周五开班会，老班在班会快结束时说:“这段时间有同学反映咱班有个别同学特别能说话，上课小声说，自习课上大声说，串桌说，严重扰乱课堂纪律，对其他同学的学习造成很大的影响。鉴于这种情况，今天针对这些爱说话的人进行选举，每人每票必须选举爱说话同学三名。不得弃权，多选可以，少选不可。”
班长把票发下来后，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自从开始上学，从一年级始，进入学校快十年了，向来都是选三好学生、选模范、选先进，从来还没选过后进生，选坏学生！只是这爱说话的同学有成绩差的，也有成绩好的。对多数同学来说有些为难，万一让被选人知道是谁选的，以后如何相处？
就在同学们左右观望，不知如何下笔时，老师又说了:“这是无记名投票，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实事求是地将确实爱说话的人选出来，其他的不用管，老师会为你们保守好这个秘密。希望大家放下包袱，为了全班的课堂纪律，为了全班有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大胆地选举！”
同学们一看不选也不行，都用手捂着，半遮半掩地飞快将票写完并迅速折叠，交给老师。
看老班这架势，不用猜一定上榜了。
老班说:“这次选举，你票居榜首，支持率最高。以前听说你学习态度不怎么端正，比较贪玩，真不知道你如此贪玩。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这次测评结果也是比较实事求是的。鉴于你学习成绩还可以，脑袋也比较聪明，希望你以后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不要再搞乱七八糟的与学习无关的事情！这次只是老师单独批评你，如有下次，让你在全班同学面前做检讨。……回去写一篇不低于八百字的检讨书交上来，并保证期末考试进入前五名。”
这件事后，我收敛了许多，尽量遏制自己不再去扰乱别人。班内纪律也好了许多，大家都在老班的不同常人的管教下努力地学习并迅速地进步。
尽管那次的期末考试我没达到老师的要求，但成绩却是明显地进步了。我爱说话爱玩的劣性也随着学习的忙碌及老师的教育快速地改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