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观音:谁教生得满身香
“宫中只数赵家妆,翻云覆雨误汉王。惟有痴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我写《余皇后》时,总会时常想起素素的原型之一萧观音。
在漫长的历史河流中,有着数不清的后妃,能够名垂青史的少之又少,遑论同时以多重身份被世人所知,简直天方夜谭。
她偏偏做到了。
著名诗人,一代贤后。
萧观音,集结了女子最美好的品质。她容颜娇艳卓绝,个性温柔内敛,同时精通音律,工于诗词,还弹得一手好琵琶,为当时第一。
我偏爱这样的女子,光绪帝的珍妃,辽道宗的萧皇后,无一例外。
前者是帝王宠妃,协助丈夫力挽狂澜;紫禁城的红墙朱瓦,景山头的至明日月,见证了他们对后党的背水一战。后者是少年嫡妻,红颜知己,时刻以辅佐丈夫为己任,却因为一场误会,最终香消玉殒。
与珍妃和光绪的生死与共相比,萧观音与耶律洪基更像一对世俗夫妻。
他们青梅竹马,年少成婚,很快子女盈门。后宫的庸脂俗粉,因为萧观音的存在而形同虚设。世人皆晓皇后一宫独宠,不管打猎也好,宴饮也罢,始终与上同席同饮,恩爱无比。
道宗以她的才华为荣,时常命她即席赋诗。萧观音从未令他失望,一首《伏虎林应制》气势豪迈,尤其那句“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衬得道宗威猛无比。
这时候,辽朝已历经八代,百姓安居乐业,外敌偃旗息鼓,喜好狩猎的道宗开始大肆出猎,以弘扬契丹族的优良传统。可是,朝内朝外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宰相耶律乙辛独揽大权,对皇位虎视眈眈。
萧观音深恐丈夫沉迷狩猎荒废朝政,故作《谏猎秋山疏》,没想到却遭到丈夫的厉声呵斥。
她无比震惊,自己的赤诚丹心,如何会遭此误会?
是她忘了,她的丈夫是一位极好面子的帝王,直言劝谏,只会触他逆鳞。
是他忘了,他的妻子是一位品行端正的皇后,频繁狩猎,只会令她烦忧。
他们爱到忘却对方的身份,却因为身份本来存在的桎梏,被迫疏远彼此。
残酷的现实撕裂了爱情的美好,多少个惨淡朦胧的月夜,一个在正阳殿里抚掌叹息,另一个在凤仪宫中凝噎不语。
这场帝后之间旷日持久的冷战,成了另一个女人邀宠献媚的绝好机会。
单登,一个年轻貌美,又有才华的婢女登上了历史舞台。
她本是判臣耶律重元的歌姬,如花似玉的年纪,因为耶律重元获罪,被没入宫中为奴。心高气傲的她不甘一辈子屈居人下,于是她学着皇后的模样,“偶然”在道宗面前展露自己的才华,一曲《高山流水》,弹得道宗心魂荡漾。
道宗很快对她另眼相看,将她留在御前伺候。就在单登以为自己前途明朗的时候,萧观音的《回心院词》横空出世,彻底粉碎了她成为妃嫔的幻想。
“装绣帐,金钩未敢上。解却四角夜光珠,不教照见愁模样。装绣帐,待君贶。”
这十首由她独创的词,唱进了道宗心底,帝后二人很快重归于好,恩爱非常。
妃嫔们自是不敢嫉妒皇后,却对身为婢女的单登耿耿于怀,毕竟她在皇后“失宠”的日子里,差点与她们平起平坐。
于是她们纷纷向皇后报告,把单登如何邀宠、如何献媚说得天花乱坠。萧观音本来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听闻单登的身世,才大惊失色,连忙阻止道宗与她亲近。
耶律洪基欣然接受,只要萧观音高兴。
对谁是宠,对谁是爱,一目了然。
屈辱、不甘,让单登蛰伏隐忍。宫中举办伶优才艺大赛,她以婢女身份参加,与伶官赵惟一对战,最终因为技不如人败下阵来。
可她却认为自己输在了皇后对赵惟一的偏心上,毕竟赵惟一参与了《回心院词》的谱曲工作,深受皇后喜爱。这时候,在前朝蓄谋已久的耶律乙辛派人找到单登,要她帮忙构陷皇后与赵惟一有染。
一张天罗地网就此织开。
道宗与皇后越恩爱,单登就越欣喜,因为她明白,两个互相深爱的人,最痛恨来自对方的背叛,尤其对帝王而言,更是如此。
不得不说,单登紧紧抓住了要害,一首《十香词》让道宗勃然大怒。
“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合装。无非瞰沉水,生得满身香。”
光有物证还不够,单登还联合朱顶鹤,将萧观音与赵惟一偷情的场景描述得绘声绘色。
“奴才虽然健硕,但只不过是小蛇,自然敌不过可汗的真龙。”
“虽为小猛蛇 却赛过真懒龙。”
艳俗露骨的句子,萧观音的亲笔,还有那首包含“赵惟一”名字的七绝,终于令他全线崩溃。
失去理智的耶律洪基不愿听她解释,毕竟情到深处,令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屈打成招,再赐白绫自尽,耶律洪基做得利索而决绝,他甚至不愿再看她一眼。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就是如此。
这段白月光不容许任何瑕疵存在,一旦有了瑕疵,必定亲手将它毁掉,哪怕余生只有无尽的悔恨陪伴自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也许午夜梦回时,他还会轻声唤她小名,永远记得初见那年,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