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回不去的故土

踩着那嘎吱嘎吱的木板，我有点心虚，害怕以我的体重稍稍用力木板就会断裂掉下去。

旁边晾干的柴火几乎占满了进屋子的过道，窗户和门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土。

妈妈是在我出生的前一年离开那里的。

那会儿这栋老房子还很新，妈妈带着哥哥姐姐住在堂屋左侧的三间屋子，伯伯和伯母一家住在右侧，奶奶就住在堂屋正后面的卧房里。

二层也有卧室，不过都是木板铺就的楼层，更像是一个阁楼，存放了许多的旧物，一般情况下也不住人，这许多年里更是成为了杂物的存储室。

还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过年随着父亲回老家拜年，楼下住不下，伯母就会在他们的楼上给我们打上一个地铺。

小时候我很怕走那个爬上楼的木梯，梯子间隔有点大，踩上去一脚，总觉得下一脚就会落空了。

于是我总是很小心翼翼地扶着旁边的栏杆，一副恨不得爬上去的姿势，或者索性就撒娇一定要背着上去。

然后昏黄的灯光拉下之后，只有黑黢黢一片，而后便是依着父亲的轻鼾声入梦。

妈妈还记得的是在那里生活的清贫的时光里，哪家奶奶给她送过鸡蛋。

妈妈也记得在那里的鸡毛蒜皮的生活里，磕磕碰碰的很多的人情冷暖。

这些如烙印一般深刻在她的记忆里。

父亲走后，每年清明我们回去的时候，她都会叮嘱，谁家奶奶我们一定要去看看的，要给个红包的，要多叮嘱两句的。

这是妈妈在父亲去世后这五六年里第一次回到老房子来。

我总是记得的是妈妈宝贝的箱子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土，一把生锈了的老式的锁，妈妈竟然还能保存着钥匙。

箱子里大抵也就是几个老的被面，还有妈妈用一层层布料包裹的几个民国时期的铜板。那是她还未出嫁时，外婆就传给她的。

妈妈中风那年就因为害怕自己一病不起，让哥哥特意从老房子里把铜板取了回来，分给了我们。

她还自己偷偷的攒下了几张八几年版本的100元纸钞，也给我们一人分了两张。

我掂量着妈妈心里其实也有很细腻的情怀，只是要强了这一辈子，就剩下这点小心思了。

她说“这个钱，现在不值钱，传下去以后就值钱了！”

妈妈想回去其实想了几年了，只是身体一直不大好，也不敢可劲儿折腾。

终于还是决定要回去，是因为放心不下老房子的这块地，她还想回去再拾掇拾掇，让我们给她在老房子旁边再加盖个房子，我们每年清明回去也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叶落归根，虽然在她的意识里也并没有那么强烈，但是有一天真的不能动了，她还是想回到那个老房子里。

那里毕竟珍藏了她的很多的过往。

我又想起了在拉萨看《文成公主》里的那段：“走不到的地方是远方，回不去的地方是故乡！”

回去看望了那些她心心念念的老人们，哥哥也给妈妈咨询着加盖房子的各种手续。

村里老人说把户口迁回来就好办了。

只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就迁出了的故土，现在想要回去，也并没有这样的政策使然了。

年青的时候拼命的要出来，年迈时再想费尽周折的想要回去。

这大概就是最真实的一生。

砖土混合的老房子跟前，一个老太太坐在门口的竹藤椅上，和另一个老太太竭尽最大声音地用最土的话各自说着谁也听不见的谁谁谁家的八卦……

我脑子里忽然浮现了这样的画面。

这或许就是妈妈意识里想要的呢！

这或许终究只是她人生的中转点

——就是那回不去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