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母亲
———— 孩子，我爱你，所以愿意为了你，倾我所有。
我正在吧台认真摆弄我的新电脑时，门口挂着的风铃响起了清脆的撞击声。
“欢迎光临。”我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向我走来。女人扎着马尾，穿一件红色的针织蝙蝠衫，浅蓝色紧身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运动鞋，完全一副青春活泼的学生样子。而身边的小男孩则穿着红色运动服白色运动鞋，这要是再配上一脸严肃的表情真的是可爱极了。
“要一份椰奶面包，一杯橙汁。”女人浅笑着对我说。然后她们走向离吧台最近的一张桌子。
我麻利地准备好她要的东西，放在我专门淘来的瓷白色精致雕花托盘上给她端过去。不得不说在这间小店开业小半年后，我做这些事情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虽然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在给我的第一位客人，一个七岁的小男孩，送去牛奶的时候，我的手就像是抽了筋似的抖个不停。每次想到这件事我都想钻到我那带有水蓝色波纹的小吧台的下面躲起来。
“谢谢阿姨。”那个小男孩乖巧地说。
天呢，这个孩子看起来也就是三岁，怎么会这么乖？三岁的男孩子不应该是小霸王类型的吗？我承认我瞬间被这个小帅哥给收服了。我带着一脸笑意仔细地看了小男孩一眼，嗯，果然挺帅的。
“不用客气的，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阿姨哦。”我用自己都不习惯的甜腻腻的声音对眼前这个小帅哥如是说。然后转头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这是你的孩子吗？他好可爱。”
“对啊，我儿子。”女人笑着回答，可是她明显不愿意多说话。
“有需要叫我就行。”我又对女人说了一句，便转身回到吧台。她的样子加上她的装扮让她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一二岁吧，我想，如果不是带着孩子我肯定自己会把她当做一枚学生妹。
这对母子坐的离吧台很近，所以她们说的话我都能听到。那个年轻妈妈宠溺地对坐在她对面椅子上的小帅哥说：“宝贝，这是妈妈最喜欢吃的面包，来，尝尝好不好吃。”然后就开始细心地喂食。
“真是幸福的画面呢。”我在一边偷偷地想。
小孩子总是不能老老实实地吃东西，特别是在外面的公共场所，他们总是能随时看到吸引他们动来动去的东西。所以等面前这对母子吃完他们点的东西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小男孩似乎对他妈妈喜欢吃的面包的口味很是满意，吃完后还不忘抹着嘴对妈妈说“好吃好吃”。女人说着“好吃以后我们还来”顺手把小男孩嘴角的椰奶和面包屑擦干净了。然后他们起身结账走人。临走的时候小男孩还不忘朝着我挥挥他胖胖的小手。“阿姨再见。”奶声奶气的声音真是又可爱又好听。
“再见哦。”我笑着看他们离开，然后利索地收拾桌子上的残余物。
每天都有小孩子来店里，所以我对孩子的吵闹声已经有一定的免疫力了，今天这个小男孩还真的是为数不多的乖巧的孩子呢。我轻松的收拾完桌子，回到吧台研究新的糕点。
我对我这间面包屋很满意。上午我会在厨房做一些面包，有时候加一两种新学的点心。顾客有的买了面包就走，有的会坐在旁边的桌子旁听会儿音乐看会儿书。一般在中午和下午的下班时间店里人多一点，但是无论外面怎么嘈杂拥挤，我这间小店里都是带着淡淡面包香味的欢声笑语。半年的时间我让这间小店充满了我喜欢的味道，能让走进这间小店的人感觉到舒服和放松，我很高兴。
小店开了半年，已经有一些回头客，我也因此认识了一些人。熟悉的老顾客有时候会听着音乐和我聊天，不过像曲敏这样会坐下来给我说故事的人确实没有。
曲敏就是那个小男孩的妈妈，一个年轻女人。这母子二人自从来过一次后，便每隔两三天就会来，而这二人来这里点的最多的就是椰奶面包。很明显我的椰奶面包做的挺好吃的。
又一个阳光明媚的秋天的下午，曲敏和她的小帅哥来到面包屋。风铃声还没有停下小帅哥已经跑到吧台边，“老板阿姨我来了！”老板阿姨，这个小帅哥给了我个这么霸气的称呼。“你来了呀，是不是想阿姨了啊？”我真的是看到这个小帅哥就忍不住想用甜甜的语气说话。可惜这孩子没有和我聊天的兴趣，急急说到“我想吃奶面包。”呵呵，真可爱，奶面包。轻车熟路地爬到椅子上，小帅哥盯着我端来的面包瞪着眼睛流口水。
“慢点吃哦。”我拍了拍小帅哥的头，这才转向对面安静坐着的曲敏，她今天好像比之前更不愿意说话，显得有点郁郁寡欢。我没有打扰她便走回吧台。这时候店里正在低低地放着音乐，深情的男声缓缓唱着美丽的歌词，我手上没有要忙的事，便坐在吧台后面安静地听起来。
……早已过了玉锦繁华的时节
任凭那 满院红花落
尽管不舍我们曾有的悸动
终究没能够 支撑到最后
就别再藕断丝连就别再回头
熟悉的画面 只会更难受
我孤身留在一个安静的角落
独立去承受 当时的选择
……
就让我们彼此都可以好好过
那些曾经的美好留在心中
那时的分开 已经是故事的最终
再留恋只是徒劳和蹉跎
……
一首悲伤的歌。一个人在唱着自己的寂寞。我是一个感性的人，经常莫名地被打动。这时我忽然听到本应该高兴地吃着面包的小男孩说，“妈妈，你怎么哭了呀？”
哭了？我抬头看向桌子那边的曲敏。她没有稀里哗啦地流眼泪，只是抹了抹眼角，但是我好似看见她脸上涂满了沉重的忧伤。是的，就是沉重的忧伤，让人感觉到呼吸困难的那种忧伤。
“曲敏？”我试着叫了她一声。
“没事的。”还没等我问出什么话，她就给了我这么一句答案。可是还没等我转过头她又说了一句，“现在不忙，和我聊聊天吧。”
“好啊。”我也想和她聊聊，毕竟她看起来不大好，我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我在吧台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她的面前，拉过椅子坐下。“不是你儿子不听话了吧？”我随便问了一句，只是想找个话题进入聊天的氛围。
“他今天很乖。”曲敏越过桌子上的水杯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小孩子，他已经吃了半个椰奶面包，手上嘴上都是椰奶。“你可以叫他童童，曲小童。我给起的名字。”
“曲小童？”这么说他是跟着妈妈姓？我虽然好奇，可是觉得隐私不该多问。
“这个孩子很乖，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是。虽然那时候我没见过他，可是我知道。”曲敏顿了一下，看着童童的眼神好像突然多了一层复杂的东西，我看不懂。这时候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继续开口说：“他三个月的时候我找到他并把他抱到我家。他是我前男友的孩子。”曲敏看着我说，“琪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她喝了一大口水，眼神幽幽，讲起了故事。
我和他是高中同学。那时候青春懵懂，觉得恋爱真的是最美好的事情。说不准我们是怎么成了男女朋友的，总之是彼此看对方都很顺眼，于是就和其他恋爱中的同学一样，一起看书吃饭逛街看电影，偷偷地瞒着老师和家长，又甜蜜又刺激。后来我们考了同一所大学，我比他少了十分，他是本科我是专科。我为我们还能在一起感到高兴。
大学是不一样的。可是我认为我们俩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们甚至有了更多的时间能在一起，一起上课一起自习，周末还能在附近来个一日游什么的。那时候我觉得我有点幸福过头了。大二那年我十九岁的生日，他为我庆祝生日，我们一夜未归，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虽然有点害怕，可是并没有后悔。在我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作是我的依靠，我今生的丈夫。 我想既然我们的关系都到了这一步，我们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谁知道我的运气是不是作假了，我从没想过的事就那么发生了。
就在我以为我们已经进入稳定的情侣模式的时候，他风轻云淡地对我说自己爱上别的女孩了。我都不敢相信我听见了什么，只是机械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了。他说她漂亮温柔让人有保护欲，她才是能陪伴他的人。描述完他的“女神”他竟然还激动地对我说他一定要和她结婚，一毕业就要娶她。
分手后那段日子我成了他的影子。你能想象吗？我偷偷地跟在他后面，我看着他陪她上课下课，给她打水打饭，带她逛街和去宾馆。我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件货物被人随手给扔在了路边。 我的大学在我的行尸走肉的生活中结束。我浑浑噩噩地，找了个离学校近点的小公司上班，住在毕业生扎堆的“格子间”出租房。我不想离他太远。我依旧寻机会偷偷看他。没想到他和她竟然直接搬出来住了，很多次我都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一起买菜买饭一路打情骂俏然后回他们的“家”。
你觉得我没出息吗？我也觉得。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甚至不相信他真的已经离开我了。那时候我朋友都说他是渣男，可是渣男就渣男吧，我就是放不下他。
还有三个月他们就要毕业了。这时候她怀孕了。她爸妈逼她去做人流，他们不接受他做女婿。 而她也害怕了，要死要活地和他闹分手。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他在这个时候想到了找我，要我帮忙劝他的女朋友，他说有这个孩子正好可以让她父母同意他们结婚。我在心里冷笑，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为什么要帮你。可是我还是去了。我告诉她，我有多爱他，多想和他在一起。你不要他？没关系，我会让他放弃你，他会娶我的。
然后她又动摇了。女人在这种情况下会变得盲目，即使是为了争一口气，她也不愿意看到我得意的样子。我们两个人像极了原配和小三。她为了和父母抗争躲了起来，说实话，那时候我在心里为她不值。不是因为这个男人不好，而是因为她竟如此伤害自己的父母。
她的孩子都八个月了，肚子大的可笑。这时候她妈妈终于堵到她。她妈妈看到她的样子嚎啕大哭，她在旁边陪着哭，而他，躲出去喝了一晚上酒。 你说这是个什么男人啊，他不是想娶她吗？为什么要躲呢？
就在我以为她父母妥协他们要结婚的时候，他又一次找到我。他喝得大醉，抱着我哭，他说自己是个孤儿，只想和她在一起。我知道他从小跟着大伯长大，而高中之后他们几乎没有联系。他大伯早就说过只会给他上大学的钱，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可以想象他的生活中是没有亲情的。而现在，他又被他爱的女孩的父母深深地厌恶着。
我懂他，我陪着他，安慰他，我也喝了好多酒。第二天她挺着大肚子找上门来，看到我和他形象全无地抱着酒瓶躺在地上，她抓起一只酒瓶砸向他然后怒吼着跑了出去。他在后面追，眼角留着血。我清醒了过来，抓起外套跟了出去。我想告诉她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想说你是孕妇你别跑那么快，我想说他在流血需要去医院……可是等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晚了。晚了。十字路口上，满地的血，嘈杂的路人个个带着惊恐的表情看热闹。我抓着一旁开着车倒霉地撞上两人的司机大喊快送他们去医院啊……
她的父母都在手术室外面等。他却没有亲人。医生先出来宣布他的死亡，我坐在地上无助地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白大褂，什么都听不到。对面她的父母大哭着喊“保住我的女儿”，可是最后医生告诉他们，只来得及救回了婴儿。
她的父母把她带回了家。他们看都没看那个孩子一眼，他们甚至恨那个婴儿，把对他爸爸的厌恶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同学通知了他大伯， 四天后他被他几年未见的大伯带走。医生问孩子怎么办，他大伯告诉医生，这孩子就是孤儿，他的孩子，我管不了。
我一直在医院偷偷看着这一切，看着他和她被带走，看着那个孩子被送到孤儿院。我无能为力。我辞了工作，退了房子，回了老家。在家躺了一个月后，我寝食难安，我觉得我需要做点什么，我真的放不下。
于是我找到那家孤儿院，一边在那里做兼职义工一边联系他那位大伯。两个月，我终于说服大伯，让我把孩子带走。他办好所有的手续把孩子接出来，我带着孩子到了老家邻近的小城租房子住下。也是我幸运，遇到了好心的房东。白天我出去工作，房东阿姨就帮我带孩子，那个大伯也勉强给了我一点抚养孩子的钱，我们母子俩便开始相依为命了。
后来我妈妈当然知道了。她无数次劝我把孩子送走，我都拒绝了。为此妈妈和我不知道吵了多少次，哭了多少次。我和妈妈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我也成了个不孝女。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是让我放弃童童绝对不可能！我做不到！
我不是什么圣人。我不是没想过把这个孩子送走。有时候我看到他会觉得他是他爸爸背叛我的证据，那个时候他就会像一根针一样刺透我的十指扎进我的心脏。可是每次听到他叫我“妈妈”，我又觉得这是我男朋友留给我的最后一丝牵挂，这是他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关联，也是我和他的最后一丝关联，我伸手可触的关联。这让我舍不得。
这个孩子本身也让我舍不得。快三年了，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他填补了我所有空虚的时间，他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了。他是一个孩子，他离不开我，而我，又怎么能离开他呢?
曲敏的脸色发白。我想，讲这个故事或许已经让此时的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你还好吗？”我轻声问。
“恩。还好。”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你很坚强。”我佩服她。
“坚强吗？”她面带疲惫地摇摇头，“我只是固执罢了。我不愿意放下曾经和他在一起的回忆，不愿意接受他背叛我的事实，只想抓住和他有关的东西，放在我的身边。我只是固执，我知道。”
“今天呢？是怎么回事？”我问。
“我妈妈又和我提起童童的事。她觉得童童现在都可以上学了，不如把他送回给大伯，让他们把他安排好。她说我想童童可以随时去看他，她还替我安排了相亲。我现在快二十五了，她比前两年更着急了。”
“当妈的都是为了孩子好。何况你自己带着童童你妈妈肯定会担心的，你还是不要再和你妈妈吵了，好好商量，她应该会理解你的。”
“我知道。只是，有时候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其实，我现在越来越能体会到一个母亲的心意，我早就接受了我就是一个母亲。”她的语气有一种近乎决绝地肯定，此刻的她脸上泛着母性的光辉，一点都不夸张。
一旁的童童早已经吃饱喝足也玩儿累了，嚷着要看动画片。曲敏又喝了一杯水，郑重地对我说谢谢我的倾听，然后带着童童回去了。
我目送他们出门，自己却久久不能从这个故事中走出来。一个女子为了爱一个男子，为了给自己的初恋一个完美的结局，可以独自抚养他和别人的骨血，还倾尽自己的所有，这不能不让人震撼！
我想她一定会拥有美好的以后，她和童童都会有。可是半个月后，让我想不到的一件事情发生了。
那天正好是下午下班时间，店里有点忙，这时候小童童走了进来，我并没有注意到他是怎么进来的，他对我说要在这里等妈妈。我让他坐在吧台旁边便继续忙。约一个小时之后，店里慢慢安静下来，我收拾好所有桌子，发现童童依旧坐在吧台旁在看我给他找的动画片，曲敏依旧没有来。
“饿了吗？”我问童童。
“饿了，阿姨，我想喝水。”童童乖巧地说，眼睛有点小心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一定是饿坏了。我给他拿了他爱吃的面包和橙汁，放在他面前让他吃。他看看我，没有说话，低头吃了起来。这个孩子总是能让人喜欢又心疼。
“是妈妈送你来的吗？妈妈干嘛去了？”我给他擦擦嘴角，轻轻地问。
“恩，妈妈去买东西。”他嘴里塞满了面包。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吃完，给他收拾干净。
“我想找妈妈。阿姨我想要妈妈。”小不点吃饱了，嘟着嘴非要找妈妈。我哄着他说不急不急，妈妈一会儿就会来接你回家的。然后又找他喜欢的动画片给他看，他终于又安静下来。
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很不寻常，毕竟我已经知道了曲敏和童童的关系，也见过曲敏失态的样子，曲敏今天是怎么想的呢？这时候我很后悔没有留下她的电话号码。
天已经黑了，童童在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是就是不见曲敏出现。八点半的时候，童童终于结束了近半个小时的大哭，累得睡着了。我不熟练地抱着他放在我平时休息的小沙发上，揉着眉头很是着急。但是我又坚信曲敏会来，就像她自己说的，两年多了，她和童童已经离不开彼此。
九点四十，门开了。曲敏一脸失措的样子闯了进来。脸上犹有泪痕。
“琪姐。”她一开口眼泪就如决堤般滑了下来。
“童童已经睡了，在这里，你别急。”我赶忙安慰她。示意她坐下休息，给她一杯水。“吃饭了吗？”
她哭得更厉害了。“琪姐，我真是没用。”她的脸上写满了后悔。“上午童童把我藏的照片给翻出来了。我洗完衣服一进屋就发现床上地上洒满了那个男人的笑脸，我当时就愣住了。童童抓着照片问我那是谁，又给我指照片上笑着的我自己……看到照片中那个自己我突然觉得撑不住了，我已经不会那么笑了！那个人不应该是我！我当时好像是疯了，对着童童一阵大吼，我让他不要乱翻东西，我告诉他不听话的孩子妈妈就不要了！童童被我吓得哇哇大哭，我也坐在旁边哭。哭到我觉得没有力气了，童童伸着手让我抱，我看着他，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深深地压着我。我抱着他告诉他别哭，我在心里说我好累，就这样了吧……我做不了一个好妈妈，真的做不了……”她伏在桌上抹着眼泪，“然后我用心给他做了午饭，哄他午睡。下午带他出门买了他喜欢的玩具放在他的小书包里，想把他送走。”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放在童童脚边的小熊书包，从下午进来时他就一直背着它，到他睡着我才得以把它拿下来。
“我拉着童童在公园走了好久，最后决定把他送到这里来。我就一直躲在对面的路口，我不敢过来。我想若是我一直不出现，你应该会想办法把他送到能照顾他的地方，或者是福利院孤儿院什么的。”她把脸埋在手掌里，呜呜的哭声传出来。
“你如果真的想送他走，就会把他送给那位大伯或者是让大伯联系别的地方，你把童童送到我这里来，本来就不是想要他走。”我看着对面的曲敏，她的眼神一直落在熟睡的童童身上，那种溢满了母爱的眼神要用什么才能掩盖得了？我叹了口气，“曲敏，他都已经走了两年多，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再执着又能怎么样呢？你能让事情改变吗？或者你能让童童不存在吗？你又愿意让童童消失在你的生活中吗？曲敏，现在的你，是一个母亲。这是你对我说的。”
曲敏流着泪，看着我缓缓地说：“我是一个母亲。从刚才天黑开始，我就一直想要进来，我说服自己去公园走走，或许回来的时候你就会带童童回家。可是想到这里我又害怕了，我不知道你家在哪，我要怎么找他呢？”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嘲笑自己，“我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让他走。琪姐，我真是笨。我还以为，我会恨。”
我看着这个有着年轻面容的女子，难以想象她到底用多强大的力量走过了这几年。
“我带童童回家了。谢谢你，琪姐。”她小心地抱起童童，睡梦中的童童因为被人打扰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她用手轻轻拍着童童的背，嘴里念着“不怕不怕是妈妈”，我强忍着泪水替她打开门，看着她小小的身躯抱着只比她矮几十公分的孩子没入夜色。我想，她自此以后再也不会轻易放开孩子的手。因为她是一位母亲。
两周后我接到了曲敏打来的电话。
“琪姐，我要带童童回老家了。我妈妈同意我带他回去，就让他在我妈妈所在的那个学校入园上学，我也可以在那里工作。以后周末放假我就带童童去找你玩儿。”
“阿姨，我去姥姥家了。阿姨我想吃奶面包，明天找你吃。阿姨拜拜！么么！”童童奶声奶气的声音格外欢喜好听。
此刻我的面包房里奶香四溢，我拿着刚出炉的椰奶面包，深深地咬了一口，嗯，好香，果然是我做的最好吃的面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