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间房子（三）
下一节：（四）
By Christie Kong
3. 马克的两把刷子
一夜未眠。百般不情愿，西西还是得去出门上班。下楼路上突然想起住院的妈妈，西西拨通了电话。
“ 妈没事，不用担心，死不了。”
“怎么搞到住院？”
“你爸说话多难听，你也知道。我已经忍他一辈子了，不反抗一下，他以为我好欺负。”
西西屏息，眼中闪过自小爸妈吵得鸡飞狗跳的一幕幕。妈妈，不会以为，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吧？那天午后，西西在街头的冰淇淋店，看到了一切。
“妈，你俩要是过不下去，就别过了。我们也大了......”
“呸呸呸。瞧你说哪儿去了？”
“西西！西西！” 陈铭正端着杯咖啡在门边挥手。
西西急急挂上电话。
“眼睛有点肿，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给你的。”
西西接过咖啡：“谢谢。多少钱？”
“嘿嘿，不要钱，请你喝。”
陈铭无数次约看电影、吃饭，西西都没答应。陈铭其实长得还挺帅，身材也很挺拔，稍微打扮一下，带出去一点都不丢人。只是，他在诺康厂区待得太久，面色有些铁青。他对各路同事都热情得让人有些不自在。对上级是绝对服从。
“昨天的事，你听说了吗？”
“哪一件？”昨天发生太多事，西西有些反应不过来。
“8栋那边有人跳楼......唉，当工人其实挺可怜的。"看到西西在皱眉，陈铭识趣地换话题，“我们还好，只要不在厂线，诺康还是挺好混的！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环境单纯，各方面待遇也不错。要是找个诺康姑娘结婚了，公司还分配夫妻公寓，虽然是个单间，但想想深城的房价，这也值上百万了吧？要去别的公司未必有这福利呢。”
光想象那促狭得令人窒息的牢房一样的单间，就已经让让西西喘不过气。她突然小跑起来：“我赶时间，先走了！”
陈铭属于这里，但她不。
办公室门外，马克握着电话，在走廊来回踱步，时不时挥舞着手臂，像是在跟空气打架。看到西西，他使了个眼色，招手示意西西止步。
收了电话，马克像阵风儿似的向前走：“去会议室。”
“经理，昨晚的电邮......"
会议室门还没推开，马克的分贝就已经很高：“ 说了要盯紧这批货，现在搞成这样！”
“经理，可是他们罢工......"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罢工的......你怎么知道他们真的是在罢工？你这一问三不知，不掌握足够的资讯，让上面的人怎么做决策？花那么多钱请你来，你只会做个传声的，有什么用？”
西西根本不敢抬头，拼命眨眼，想把眼泪花止住。她咬着嘴唇，暗自发誓绝对不在马克面前浪费泪水。
“好了。富克的陈总那边9点开会，你准备一下。” 说完，马克拔腿出门。
西西急急跟上。
9点差5分，会议室墙边堆满了本地的海鲜干货礼品。陈总带着两个人已经早早等候在会议室。马克冷着脸进来：“陈总，你们倒是潇洒。工人想休息，你们也可以顺便放假了嘛。”
“马经理，您就别再笑话我们了。我们这儿正焦头烂额呢。“
“好了，” 马克收住表情，突然间变得严肃，“那颗料的资料我掌握了。直接跟你说吧，不管换什么，价格更贵是不可能的。”
“你们再做NPI（新产品倒入）时，也做过测试的啊，是验证过的2nd Source。只是价格贵，你们的Sourcing Team就没用这颗......"
"但现在问题是你们交不出货，别扯别的。我们凭什么要为你们承担罢工的经济损失？”
“这样做，我们亏死了，今年就白干了。”
“不然，我们也可以取消订单。” 马克冷眼看了一下陈总。
“不不不。马经理，你看看你们这边有没有可能松动一下，这个月把款先结一部分，好让我们有个缓冲。”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现在这个状况，就算一样价格，我还得去报批才行。你知道诺康的政策就是Cost Down。我们对所有供应商都一视同仁，你也要谅解。”
西西看着陈总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最后是垂头丧气地离开，跟昨天在电话中的笃定完全不同。这个会谈根本就是马克直接吊打供应商，诺康牛气，马克果然是个老狐狸。西西明知道，这个料，目前只能从陈总这里进。但马克哪儿来的底气，将一手烂牌打得那么漂亮？
西西已经做好辞职准备，没想到一场危机就这么被马克三拳两脚化解了。此刻，居然对马克有几分刮目相看。
正忙着，莹姐气嘟嘟地从会议室走出来，将办公椅踢得哐铛响：“孟西西，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西西莫名其妙，正欲开口，马克从会议室探出头：“西西，你来一下。”
又发生什么事？不会是要宣布扣奖金吧？给家里汇3000，这个月再扣，就只剩下吃饭钱了。我的小金库啊小金库，西西仿佛看到自己的玻璃房子越离越远。
下节预告：刚进诺康时，西西满脑子充满了美好的幻想。但不到一年，西西就已经慢慢体会到，这真的是个吃人的诺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