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琥珀十二年
我为琥珀十二年
作品简介：我们可以坚持什么？无非是自己的一些思想和行为，别的，外界的风云变幻，单是个人，是无法左右的，更别说主宰和坚持。于是，一对患癌母女在现世治疗宣告无望的状态下，踏上对十二年后医疗条件成熟的期待之路，成为“我为琥珀”项目组的第一批志愿者。十二年风云，究竟如何？请和她们一起去经历吧。
2030年春，帝都的早晨，空气有些清冽。没有雾霾的春天，在十二年前的帝都，是不敢奢望的。
而现在，骆宇昇根本不用在家天天开着自己DIY的新风系统了，因为每天都可以在清新的空气中醒来；也再不用戴着口罩在路上穿行，尤其是在早上，直接在干净的空气中步行到家附近的研究所去上班。
春节过后，他的心情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因为十二年前，他和他的美国老板Steven大胆着手了一个名为“我为琥珀”的项目，计划在2030年要为这些被琥珀了的人体破“茧”再生，并利用2030年现行的高科技救治他们。
当时，在中国区，只有一个志愿者名额。毕竟，在“冷冻人体”项目五十年后复活是否成功，还尚不明确的情况下，又推出“我为琥珀”项目，并且，还大胆承诺将苏醒时间缩短到仅仅十二年。在大众看来，与其说这是一个医学科技课题，不如说，这是一个对未来的赌博，或者直白地说，更像一个弥天大谎。你真的相信并能接受吗？
“我为琥珀”和“冷冻人体”项目，最大的不同在于，人体被琥珀后，大脑意识依然存在，并且思维正常活动着；而被冷冻后的人体，所有神经都处在-196℃超低温的液氮环境中，人体内任何生命活动都已“冻结”，如同时间停止般不再有丝毫细微变化，更不会感知外界事物。另外，冷冻人体，是在人体死亡后进行；而人体琥珀，则是在人活着、意识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进行的。
简单地说，被琥珀化的人体，四肢不再动弹，有点类似瘫痪，但是，听觉会依然存在，大脑该怎样运转还是怎样运转。这是这个项目的神奇之处，也是志愿者选择时反复纠结、犹豫的结点。
那天，是2017年农历九月初九，也是距离“我为琥珀”项目招募志愿者截止日期的前三天。中国区的志愿者招募地设在魔都，迎来了第十位咨询的客人。
重阳节，也是中国的老人节。彼时，骆宇昇正在思考，如果他们的项目可以成功的话，未来的人们，会不会出现伦理上的问题。
他的思绪被敲门进来咨询的女孩打断了。女孩高挑、年轻、漂亮，充满了活力。她敲门进来后，略带悲伤地说：“专家，我叫米贝儿，求求你，能把这个名额给我母亲么？”
骆宇昇接过她递上的材料，一边看一边听米贝儿讲述，了解到：米贝儿的母亲江帆今年45岁，患有喉癌，虽然才查出没有多久，却已经不能说话。在这之前，江帆一直是她们当地一个知名情感节目的DJ。作为一个单身母亲，江帆这些年为了用心照顾女儿，一直努力工作，不管在物质还是精神上，她都极为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女儿，避免女儿从小因为没有父亲而缺少安全感。比起父母这个角色，她更像是米贝儿的姐姐和闺蜜。
所以，当米贝儿得知“我为琥珀”这个项目在招募志愿者时，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在失语后，仍然选择不手术，因为医生说，她的声带已经受损，在手术中，不排除要被全部切除的可能。
江帆此生的事业中心，就是她的声音。没有了声音的生命，对她来说，是不完整的。无论怎样，米贝儿没能劝说住母亲，反被母亲劝说了，她理解了母亲不愿做手术的初衷。
看着骆宇昇一直在沉默，米贝儿的神情变得凝重，她担心他会以别的理由拒绝他，或者，在她之前，已有更具可能的志愿申请者。她再次对骆宇昇表达：“专家，我太希望母亲可以成为志愿者，太希望十二年后母亲的病可以治好而不用失声。帮帮我，好吗？”
坦白说，每一个志愿者候选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一个对未来怀抱殷切希望的梦。骆宇昇没能回答她，他收下申请表，用很官方的语言方式告诉米贝儿回去等结果，再无其他。
然而，当骆宇昇将江帆这个志愿者候选人情况Email给远在美国的Steven时，他在想：以美国人的思维，会最终选谁呢。会是她吗？他不确定，因为面对这些前来报名的候选人，连他也不知道换作自己是Steven的话，会做何抉择，你不愿去撕碎任何人的梦，可最终敲定的入选者，他（她）的梦能否在十二年后得以实现，谁也不敢打包票。
到了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天，一个身材同样高挑、打扮入时的中年女性来到招募组，递上一份书面说明，请求将她的申请资料从总部撤回。书面材料上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她叫江帆，她请求撤回自己资料的同时，递送了女儿米贝儿的材料。
原来，在江帆确诊喉癌后两个月，她的女儿米贝儿也查出患有喉癌。女儿刚刚从医科大学毕业，正值青春年华，江帆想到自己一旦成为志愿者，女儿为了照顾她，势必会不顾一切地天天关注着她在琥珀中的变化情况，哪有时间去顾及个人的病情呢。
因此，江帆要呵护女儿的这份孝心，更想为女儿攒一个为期十二年的梦。她希望米贝儿成为志愿者，在她病逝之前，她会每天来陪伴女儿，将自己想说的话写下来，再用语记软件读给女儿听。当然，为了不让女儿分心，她都策划好了，会提前录好十二年时间里每天所有要说的，即便自己哪天不在人世了，女儿依然可以每天听到语记软件播报的母亲说给女儿的话，以为母亲还活着。
骆宇昇看完江帆的手稿，内心五味杂陈。从医多年，虽然见惯了生离死别，但是，这对母女对彼此的奋不顾身，依然深深打动了他。他没有撤回江帆的申请，同时，往总部递送了米贝儿的申请。
Steven收到骆宇昇的Email和申请后，通过与项目组的协商，最终选定的中国区志愿者是江帆。他告诉骆宇昇，这个项目成功与否尚不得知，而且项目经费也极为紧张，我们决定将母亲作为志愿者。Steven作为骆宇昇的老板和导师，看了骆宇昇客观陈述的Email材料后，坦白说，他还是很能理解学生希望项目组能够破格将母女都列为志愿者的心愿的。只是……
2018年4月1日，美国纽约总部。这天是江帆的手术预约日，她想美美地化一个妆，再进行手术，使自己在往后十二年看上去更像一个躺在琥珀中休息的睡美人。可是，Steven回绝她的这个要求，严肃地对她说：“素颜，是手术的基本要求。你要知道，即使，不施粉黛，你也是标致的美人！”
江帆被推进手术室后，米贝儿就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一边祈祷手术顺利，一边焦急地等待着母亲的消息。
11个小时后，江帆被推出手术室。米贝儿赶紧迎上去，听到骆宇昇肯定地对她说：“手术成功。项目顺利的话，十二年后你的母亲就又可以和你一起生活了，请你好好保重身体。”
米贝儿再三感谢骆宇昇和其他工作人员。她想在留美签证到期之前，尽可能地陪伴母亲，所以想请项目组帮忙介绍一份临时工作。
而Steven考虑到她的特殊情况，体谅她对母亲的感恩之心，决定让医科出身的她做项目组的实习生，并希望她在美国接受对喉癌的治疗。
米贝儿对Steven诚恳地表示感谢，道：“谢谢您为我们母女的周到考虑，我现在更想好好陪伴母亲，我怕，万一，我不在了，或母亲十二年后并没有醒过来，我会后悔。”
Steven点点头，对她说：“中国人的‘以孝为先’，让我深受感动。但是，你延误治疗的做法，我完全不认同。你想过没有？十二年后，你的母亲醒来，却不能看见你，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略微停顿一下，继续说：“我并没有让你一定要百分百对这个项目有信心，而是想提醒你，你们在选择我们的项目时，是怀抱美好希望的，请相信自己的选择，并尽最大努力去守护你和母亲间的承诺，好吗？”
在纽约的繁华夜色中，米贝儿心潮起伏，她反复咀嚼Steven的话：自己究竟如何做，才对母亲最好。
最终，她选择一边在项目组实习、和母亲尽可能保持每天沟通的同时，一边接受治疗。在签证到期前，项目组还帮她出具了工作证明，顺利办理了续签。
很多人以为美国的医术是最先进的，包括米贝儿自己。她在开始接受治疗时，都一度认为自己会被治愈。然而，到了2020年，她被控制住的癌细胞还是突然扩散了。
骆宇昇和米贝儿在一起工作了两年，非常希望项目组能够将她列为志愿者，但是，Steven以经费已经相当紧张为由拒绝了。
一天早上，米贝儿来到江帆的面前，含着泪对她说:“妈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被项目组接收为志愿者了。虽然我的病没能治愈，但是，项目组进展一切顺利，我可能不用等上十二年了，只要再过十年，我们母女俩说不定可以同时醒来，到时一定会被治好的。妈妈，您一定要等着女儿哦。”
琥珀中的江帆，脑电波剧烈运动着。或许，这是女儿隐瞒病情恶化的一种善意谎言。或许，从小没对自己撒过谎的女儿，真的也成为了志愿者。无论是哪种事实，她都必须好好等待，万一，真是第二种情况，她和女儿才有继续相见的可能。为此，她不能错过。
这以后，每天工作人员进来检查人体琥珀，都会非常留意江帆的情况，并告知她，米贝儿很好，已经把米贝儿放在了江帆的旁边，请她放心。
江帆知道，更大的可能是，项目组在安抚她的情绪，也在编织善意的谎言。但她，仍然努力地期待着，一切出现奇迹。
一晃，到了2029年岁末，由于研究所内部人员的调整变动，华籍研究员数量倍增，Steven决定将“我为琥珀”项目迁到北京的研究所。
骆宇昇在出发前，告诉江帆：“等北京研究所一切安排妥当，就会把你们接过去。马上第十二年了，你们和我们，咱们的项目是否成功，即将揭晓，请再耐心等待一下。”
十二年的时间，竟是如此之快。好在，项目组的工作人员特别体贴，每天都有人来和江帆说说话，告诉她一些逸闻趣事，还有一些人们生活中的大变化。比如，曾经她坚持每天一更的微信公众号已经发展成为跨国多语言平台，好多大号在美国也拥有了大批铁杆粉丝；而火爆了好几年的微博，就像几十年前的开心偷菜一样，不知不觉就销声匿迹了。
你说，我们可以坚持什么？无非是自己的一些思想和行为，别的，外界的风云变幻，单是个人，是无法左右的，更别说主宰和坚持。
江帆躺在琥珀里，静静地思考着。原本以为四肢不再动弹、眼前总是一片漆黑的十二年会特别难熬，尤其是对一个外向、开朗喜社交的女主播来说。没想到，那么快，就到了十二年之约时。她想女儿了，可女儿究竟在哪，还活着吗，她都无从知晓。她想快点见到女儿，快点睁眼去确认女儿的生或死。
植树节过后，琥珀进入了人为的熔化过程，整个过程的完成需要三天。项目组全体人员日夜守候在人体琥珀面前，看着琥珀一点点地熔化，想着他们的志愿者很快就可以重见天日了。这份喜悦和期待，就像作家终于看到即将完稿的作品一般。
三天后，按照熔化时间的先后顺序，人体琥珀被依次推进一个密闭生化筒里，进入到体温恢复和器官苏醒程序。由于个体差异，推出生化筒后，人体不会马上恢复到十二年前的状态，而是需要一个时间缓冲。
数小时后，江帆在病床上睁开眼，醒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床找寻自己的女儿。
这时，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妈妈，我在这儿。”骆宇昇将刚刚苏醒的米贝儿推到了江帆的身边，慢慢讲述，想要解开江帆心中的疑团。
原来，Steven说的没错，十年前，项目才进行到六分之一时，经费就捉襟见肘了，之前承诺全程赞助的投资商预测项目前景不容乐观，也纷纷停止资助。
就在Steven拒绝骆宇昇将米贝儿列为志愿者的提议后，骆宇昇联系到国内最大的一家生物医药集团福济堂，恳请他们提供接下来的项目经费，并额外赞助米贝儿作为志愿者的费用。和Steven达成共识后，项目组许诺在项目成功的前提下，会在2030年接收福济堂研究室的两名博士作为项目研究人员。
因此，米贝儿在十年前对母亲说的话，并不是什么善意的谎言，而是真实发生的。
母女完全苏醒后的第三天，与“我为琥珀”项目组合作的“人类抑癌科学”项目组来到研究所，对江帆和米贝儿注射了类似TP53的抑瘤基因原细胞，通过激发人体内的自身抗癌基因来彻底根治癌症。
三个月后的一天，微信公众号“DJ小帆帆”，在断更十二年后，再次推送，并亲自主播《我和女儿的十二年“琥珀”之路》。
结尾，她缓缓说道：你好，2030！感谢科技，感谢女儿，感谢“我为琥珀”项目组所有人。人，要怀着梦想过每一天，希望你们和我一样，美梦成真。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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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未可，期待您的留言、批评和建议～
希望每天“以读书开始，以码字结束”，如此一生，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