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杯
不知从何时起,喜欢上了喝茶。喝茶自然离不开茶具,古人云:“茶滋于水,水籍于器。”讲究的人会依据茶的品种,选择不同的茶具。然后择一雅静之处,或花间,或竹下,独自一人或邀上几个知己,弹一支古曲,焚一柱檀香,泡一壶清茶。香烟缭绕,琴韵悠悠,看薄雾绿痕,茶展茶舒,啜茗清谈。其妙味佳境,不可言表。
这份闲情雅趣,像咱这般凡夫俗子是学不来的。对我来说,喝茶就是喝水,只不过是无味的水中加了些有味的佐料罢了。只要有一撮花茶,一壶热水,一个罐头瓶子,就能让我足足喝上一天。且茶越浓越酽越好,就像吸烟一样,烟的劲头越大,吸起来才过瘾。
去年发现自己心脏不是太好。都说喝浓茶刺激心脏,那就喝淡一点吧。谁知,喝惯了浓茶突然转为喝淡茶,总感觉清汤寡味的,索性戒掉算了。从此又回归了自然,喝起了白水。我有一个习惯,无论多热的天,从来是不喝凉水的,这一点倒很像我已故去的母亲。因为母亲身体的原因,她很少吃生冷的东西,更不用说是凉水了。
母亲生前一直是用一个小瓷碗喝水。我问她为什么不用杯子,她说用杯子喝水憋气,不如用碗喝着顺畅。记得有一次看电视新闻的时候,母亲指着电视里会议桌上的一个带把、带盖的白瓷杯子说:“我就喜欢这种杯子,不高不矮的,端着不烫手,还卫生。”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旁边的我听的。当时我并没在意母亲说的话,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之后,母亲仍旧用那个小瓷碗喝水,直到去世。
一九九九年的农历十一月初二,是母亲去世一周年的日子。全家要去墓地祭奠母亲。一大早,妻子便张罗着往包里装水果、点心、纸钱之类的祭祀物品,这时我看见了茶几上一个带把、带盖的白瓷杯子,便顺手拿起来递给了妻子,说道:“把这个带上。”
“带它干嘛?”妻子有点不解的问。但瞬间她好像又明白过来,说道:“我带着保温杯呢,到哪你都忘不了喝水。”
我知道妻子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我用,是给咱妈用。咱妈曾给我说过,她就喜欢这样的杯子。”
妻子似带嘲讽的说:“哟!你不是从来都不信这一套吗?今天这是怎么了?”她边说边把杯子装进了包里。
妻子说的没错,我的确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鬼神,可能是受母亲影响太深的缘故吧!母亲就是一个从来不信奉鬼神的人。她常说,人死了就是死了,和动物没啥区别,无非都是臭肉一堆。她还说,活着不孝,死了瞎闹,那是活人的眼,是做给活人看的。记得有一次我和母亲开玩笑说:“现在您活着,我就好好孝顺您,您想吃啥,我给您买啥,等到您百年以后,上坟的事可千万别指望我,大小节令的,我可能去不了那么勤。”
母亲听完并没有生气,反而呵呵的笑道:“你要是不怕别人笑话,你就别去呗,你去不去的,反正我也不知道。”然后母亲身子往沙发上一靠,喟然长叹道:“这儿子我算是白养活喽!”
来到母亲坟前。摆好祭品,点燃香箔纸蜡。我打碎杯子,把碎片撒在正在燃烧的纸钱中,瞬间便击起了很多纸灰,纸灰随着风儿飘向空中。我望着袅袅上升的纸灰,心中默念:愿飞扬的纸灰把杯子给母亲快一些带到吧!远在天堂的母亲也是要喝水的呀!
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瞬间二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道现在母亲用着的是不是那只带把、带盖的白瓷杯?
(乡人 202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