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场上的幽灵：第一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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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想着走上球场的那天。在激情四溢的喧嚣中，永安队列阵出战，球迷们放声高呼，体育场里飘荡着雄壮的队歌。首发阵容做出了些许的微调，守门员王亮因涉嫌赌球，被我从主力位置上拿下；陆锋态度不积极，在锋线上无所适从，我试着把他按在替补席上。虽然保留了刘勇的中场核心，但出场之前我对他说，“我已经向俱乐部高层提交了辞职报告，并且提名你为下一任代理主教练，张总点头默认了，”“啊？？？”“尽管如此，张总表示，视刘勇的本赛季最后表现而定。”“哦，哦！”我分明感到，刘勇的讶异声中包含着一丝丝兴奋。
比赛开始，刘建军的振华队很快组织了一波大的攻势，由张耀东从后卫线上发起，只见他一记过顶长传飞越了中场，球传到振华队前锋的脚下。这人似乎得到了“亚洲第一前锋”的真传，似曾相识的动作，是刘建军经典的S形带球，迅捷的加速度中，一个人球分过便轻松突破了中卫的防守。眼看着进球在望，突然斜刺里杀出一人，永安队的守门员冲出禁区，飞身滑铲而过，是意图明显的犯规，主裁判将其罚下。当然，在剧烈的冲撞中，振华的前锋也受伤下场。永安队的一名边后卫担当了守门员的职责。
王亮有些幸灾乐祸，他对陆锋说，“咋样，我说这场比赛没悬念吧，守门员都被罚下了，踢个球啊！”陆锋不太高兴，有气无力的回复道，“输了对我们有啥好处，真TMD憋屈！”我瞧了瞧王思泽，偷偷向其递眼色，他心领神会，“大局已定，你上照样，”“不可能，我组织下进攻，立马扭转，信不信？”陆锋的牛劲犯了，“那好，换人，陆锋你上场！”王思泽顺水推舟，激将法看起来蛮成功。
有点被惹怒了的公牛变身成为一辆陆地坦克，凭着坚固的装甲在战场上勇往直前，陆锋上场伊始便打出一波小高潮。他和刘勇积极配合，玩出不少新花样。先是由中后场眼花缭乱的团队配合，通过一系列的快速倒脚传递至刘勇脚下。只见他如风摆柳般闪过对方后腰的纠缠，右脚兜出弧线球，大范围转移至左路。而后，陆锋接球沿边线迅猛前突，有人企图干扰，在底线附近有被包夹之势，聪明的他与刘勇打了个踢墙式二过一，成功避开振华队边后卫的拦截。二人穿针引线连续上演禁区内的小花活，终于创造出了射门的机会。最后，陆锋瞅准球门右上方，拔脚怒射。
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进球是必然的，喜悦之情溢上脸颊。身旁的王思泽激动地从板凳上跃起，甚至想要冲上来拥抱我。然而，数秒后，我俩脸色唰地晴转阴。谁也没料到，张耀东会出现在那个位置，他以大无畏的精神舍身堵枪眼，飞身一跃挡出那记射门。这让我想起，世界杯上英格兰队队长特里的脑门挡枪眼，确乎是世界级后卫的素质。
上半场结束的时候，陆锋有些体力不支，他在断断续续的咳嗽，时不时喝几口水呷呷嗓子。王亮打趣他说，“锋哥，莫不是昨晚‘干活’透支了，我瞧你两腿发虚哦！”“你知道的，‘应酬’多忙不过来，为了这场比赛，我也是推了几次约会，”“少说怪话，王亮我警告你，不要因为你上不了场，故意挑事儿，大家都很卖力，难道你看不出来？”王思泽训斥道。王亮不说话了，整个脸耷拉下来，蹲在更衣室的角落里，低着头发呆。
“场上局势对我们非常有利，几次进攻都造成了相当大的威胁。依我看振华队不过如此，刘建军是大牛，可他毕竟退役了，自己不能上场踢球，他的组织进攻套路，也就那三板斧，长传冲吊、两翼齐飞、边锋内切，这些手段我们都是知道的。只要大家集中精力，头脑清晰，团结一致，击败振华队是大有希望。我相信大家的实力，我看好你们！”作为主教练，我极力鼓舞大家的斗志。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大家纷纷踏上球场。王亮不动声色地窝在休息室里，没有去替补席的意思，好像在等待什么。见其如此，我靠过去搭话，“怎么的，有情绪？”“呵呵，教练您想多了，”他说着把头别过去，“我不是来训你的，没有派你上场，是不想你陷的太深，脱不清关系。”“呵呵，呵呵，”他回应了几声淡淡的冷笑，不再言语，场面一度尴尬。
突然，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是从我身后的储物柜里发出的。王亮愣住了，分明在犹豫，我打开柜子接通了手机。“喂，亮子嘛，我是你强哥，”“比赛直播我看了，你咋没上场？谈好的事情不干，别TM后悔，小心老板废了你！”我默不作声，将手机递给王亮，他神色紧张地说，“强哥，情况有变，”“这个我不管，活你接了，就得给我撑到底，这条道没有回头路，你小子自己想办法解决。”“哥，我退钱行么？您说说好话，向老板求求情，我实在没啥办法！”“屁话，你抹抹屁股想走人，想的真美！今天这场比赛的盘口，老板投了那么多钱，难道让那几百万打水漂？我看你小子真活腻歪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断条腿是轻的，家里人出点事儿就不好了！！！”许久，没有回复。休息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那人仿佛被石化了……
我从石像手中拿过电话，慢悠悠地说，“小强呐，咱别瞎操心，管好你自己吧，我听说你们老板已经被控制了，你不知道啊？劝你赶快跑路，进去以后我会给你送饭的，就这样吧！”紧接着便挂了电话，又拍拍石像的肩膀，说道，“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警方那边我替你处理，不会去追究任何人。”
气氛开始消融，僵化的石像慢慢活络开来。王亮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发出极其微弱的探询，“是，是吗？教练，教练，是真的么？”“嗯。”我肯定的答复了他，“大家需要你的支持，上场吧！”我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些许的温暖。他跨入替补席的时候，抬头望见观众中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是他老婆和6岁的儿子，王亮泪如雨下。
下半场的比赛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振华队发起了猛攻。张耀东开始频频插上助攻，振华整体前压，刘建军的策略是扼住永安的脖子，掐灭对手胜利希望的火苗。毕竟我们是弱队，采用压制手法是正确的，这好像两个人在打架，强势的一方将弱者摁倒在地，狠狠压在身下，挥起拳头便是一通乱锤。
永安队支撑不住了。刘勇已经撤到后防线，陆锋积极参与协防。可惜力有不逮，在对方接二连三的攻势下，永安队岌岌可危。猛然，我们似乎有了一个反击的机会，陆锋接到中卫的斜长传，转身，带球，加速度，狂奔。然而，运气始终不在我们身边，或许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张耀东的回防太快，在迅猛凌厉的反抢中，陆锋干脆利索地被放倒。他受了伤，对方却没有犯规，是一个极其漂亮的铲截。永安队始料未及的损失了一名前锋，然而，这并不是全部。时间节点到了全场比赛的第65分钟，刘勇大腿抽筋，陆锋半月板外侧撕裂，永安队必须换下两员主力大将。
王思泽踌躇良久，扭过头转过去，瞧瞧我又瞅瞅王亮，我明白他的意思。
“你上场换下守门员，”我走到王亮身边坚定的说道，
“好吧，现在情况还少一人，可用的替补都在这儿，看看用谁吧。”王思泽接过话头，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我没有犹豫，来到第四官员身旁，耳语了几句。
第四官员举牌，显示器上打出“1号换9号，31号换10号”。场边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哄闹的喧声，球迷们炸锅了。“什么？什么？”“咋了？咋了？”“换李劲，怎么可能？”“31号不就是李劲么？”“神经病，作死啊！！！”“李劲多久没上场了，那个瘸子？”
我梦想着走上球场的那天，从未放弃过，老兵不死，只是凋零。这一刻似乎全身的伤病消失了，膝盖骨中的钢钉是机器人上紧了的螺栓，小腿肚中的钢板仿佛添加了润滑剂，热血在沸腾，重生的喜悦在燃烧。
王亮铆足了劲，大脚开出球门球，带着几分感激，几分希望，直奔向我的方位。球冲头顶呼啸而来，我跃起在空中盘旋，恍如鸟儿飞翔在绿色的云朵之上，闪过雨雪冰雹的侵袭，在那片广阔的穹窿中昂首向前，猛然，一道霹雷从天而降，击伤了我的羽翼。张耀东奋力拼抢，严重的犯规，永安队获得了前场任意球的机会。
我集中精神，操刀主罚。只见，瞳孔在缩小，如黑夜中的猫发出奇异的蓝光。眼神锁定球门左上角，双腿划出圆规状，外脚背直触皮球底端。球飞旋而出，好似天神鞭击下的陀螺，用诡异的弧线否定了人类的物理学定律，螺旋上升，急速下坠。
我等待着那一刻，等待着飘飘落叶般，投入秋风温柔的怀抱。世界静谧，无声无息，我仿佛融入了，化作一片虚无，秋叶回归大地……
